“谨行不是说见面就让我拜读你的大作吗?”杂文聊得好好的,陆濯却陡然将话题引到这么危险的层面上去,看他的眼里也是笑意居多。
陆濯只知道他是个网络画手,具体叫什么画过什么却是不太清楚,正如顾谨行只知道他是企业的中高层领导,具体在哪个公司**的什么也一概不知。
陆濯这样儒雅的绅士,总觉得那些小打小闹的快餐漫画沾染上他会显得特别轻浮。
好吧,这样形容可能成熟的过分沧桑了,毕竟这人也没比他大上几岁。
这人的眼神很清,含着笑时,就像日光折射后的琉璃,美且炫目,将他沉敛的气质也衬托的愈发夺目起来。
美的事物谁不喜欢?顾谨行暗自欣赏了好一会儿,才从容道:“明天就寄一套给你,记得好好拜读。”
陆濯笑得愈发厉害了,简直能把整个餐厅的人都笑得骚动起来。
“哎,你别笑了,跟勾引我似的。”
陆濯一点也不听话,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敛容,哀愁一下爬进了他的眼底。顾谨行暗叹一句糟糕,这神情,只怕又想起他那个去世多年的恋人了,早知道还不如让他笑。
跟陆濯在一起什么都好,唯有一点,要非常自然的遮掩他已经有另一半的讯息。
陆濯有时会自己提起相关话题,好像并不在意,全然是一副祝福的样子。顾谨行知道他情操高尚,也相信他确是心怀祝愿,但他肯定不会不介意,每看到他人形影不离,大概就像往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捅上一刀。只不过时间久了,他才能麻木的端出一张神色如常的面孔。
笑看他人恩爱嬉闹,自己背后默默舔伤。
顾谨行明白这种感觉,因为他曾经也是这样,深陷在那种灰暗的无望里。
只不过他只是在崖底,而陆濯却泥足在深渊里。
他只需要一根虽然很长但还有希望的绳索,而陆濯,大概只有盘古另开出一片天地,才能让光透进他的暗无天日里。
现在,他已经被解救了出来,纵然前路还不甚明朗,至少他已经踏上实地。陆濯呢,谁来拯救他于水火?
每每想到这里,顾谨行总是很心疼,并不是只有情人间会互相心疼,知交,长幼,这个世上很多很多复杂的关系里,都有感动和心疼。
“真的看呆了?”陆濯微侧过头的角度也还是很帅,虽然说的话不那么美好,“虽然谨行很好,但我还是不想和你凑合着过。”光在他眼里渐渐沉了下去,单听挺凉薄的话,识内情的人才知道里头蕴藏的深情。
顾谨行微微一僵,不为别的,当时他在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认识了濯夜,难兄难弟,彼此自有一份惺惺相惜在里面。也就导致了他在和叶怀川在一起后,也迟迟没有和他说。
至于“凑合过”是曾经顾谨行和他开的玩笑,陆濯不是刻板的人,很能经得起玩笑,这句却被他一票否决,他连说笑都舍不得让过世的爱人误会。
现在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告诉陆濯他已经不必凑合了吗?顾谨行更愿意捅自己一刀。
哪知陆濯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透彻,他只不过有一瞬间的沉默,或许表情也稍微露出了那么一点端倪吧,他就好像已经全部看穿,“谨行是和你的意中人取得突破进展了吧。”
顾谨行不说舌灿莲花,至少也是唐秋心特封的“嘴上抹了辣”,此刻却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尤其是对上陆濯那双通透的让人悲伤的眼睛。
迟疑就已经是默认了。
“是闹矛盾了吗?”陆濯却又温和的问。
这人简直神了。第一次见,就把他看透了。
“不然你不会许久不联系我,又突然给我回复。”陆濯好像又看破他的疑惑,道:“而且一个人眉目里掩藏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你在为和亲密的人起了争执而烦恼。你那样执着的人,能让你在短短几月敞开心房的,只有那一个。”
“……”顾谨行简直要给他跪了。
沉默片刻,“陆濯,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只是……”
“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了解。但是谨行。”陆濯替他接下未竟的话,神色间并无苦痛,仿佛已心如死水,也像故作平静,“你把我想成那样小的肚量,我很难过。”
“你能和喜欢的人走到一起,我只会开心而已。”他轻轻的笑了,就像一阵夜风吹过,月光下的昙花缓缓的绽开了花苞,“天下有情人这么多,我只希望他们不要重复我的不幸。”
“当然我也不觉得我有多么不幸,我已经体会过这个世界上最极致的爱了,余生能够守着他,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不幸的是世嘉,那么年轻一条生命,就栽在了反复无常的命运里。还好有我记挂着他,让他不至于那么寂寞。”
“谨行,你得来的,已经来之不易,切记要珍惜。”
“任何问题在生死面前,都不值一提。”
陆濯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淡然的开导着他,顾谨行想,他大概永远无法忘记这个画面了。
明明是一个该万众瞩目的人,却亲手焚烧了他的下半生,他微微的笑着,说他很幸运。
顾谨行却觉得,世嘉——陆濯那个死去七年多的爱人,才是幸运的。
虽然这样对比很不应该,但确实,看过陆濯的天人永隔,他似乎真的太作了。
顾谨行决定要跟叶怀川好好谈谈。
回到家,那人的鞋已经脱在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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