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蓬刚想回一句他可以去冷宫那儿和同僚挤一挤,豆大的雨点忽然就砸了下来。
这雨下的突然,由疏转密,由缓至急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孙蓬拔腿就要找地方避雨,一件僧袍却突然盖了过来,将他挡在了下面,而后一只手拽着他,在雨中一路小跑。
孙蓬有些回不过神来,至觉得那被握住的手腕处,滚烫得厉害。而面前奔跑的背影,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的僧衣,都带着叫人透不过气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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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寺的高僧自那日被熙和帝亲自邀请入宫后,在宫内一住就是小半月,三不五时便往东宫那口枯井边一站,哪怕已经用土把枯井填埋得结结实实了,他们依旧在那儿对着盖了土的井口,念着各种经文。
倒没人敢去说什么,毕竟人是熙和帝请进宫来的,里头还混着个前太子。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不过就小半月的功夫,前头朝堂上不少人开始心思活络起来,有意无意地与留在宫内的谢忱偶遇。
一时间,京城内外暗潮涌动。
明面上是朝臣们想与高僧接触,实际上则是大家心思浮动,想着废掉太子,请熙和帝重新册立前太子为东宫之主。
可这样一来,渐渐的,便有些古怪的声音从宫外开始,一点一点传回到了宫内。
甚至,还闹出了人命。
刑部尚书俞大人独宠的孙女,被人发现在闺房中悬梁自缢了。
而追其原因,竟是城中不知从何处开始流传,说俞小娘子进宫偶遇常和大师。二人不顾伦常,私相授受,有辱佛门。
这自然是谣言,可真假如何,又那是街头巷尾百姓需要知道的。他们只知道,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了这事,那茶余饭后便一传十十传百成了谈资。
最初听到谣言的俞家有些震惊,自家孩子自然最是清楚脾气,哪里会做出这种不顾伦常,私相授受的事情。更何况,俞小娘子进宫偶遇谢忱那日,同行的分明还有俞尚书的夫人及其他女眷。
俞尚书身在刑部,自有人脉去调查谣言的源头。但这回,他却有些吃力。
直到孙女被人发现吊死在闺房,留下书信一封,称要以死示清白,俞尚书都不能理解,究竟是何人要这样向一个无辜的小娘子泼脏水,污她名节,毁她清誉。
俞尚书并不愚蠢,再将孙女安葬后,孙君良的一句话瞬间将人点醒。
“此事一出,你觉得谁最获利?”
“什么?”
“只怕你那孙女,不过只是无辜受牵连罢了。”
“你是说那人是要对付前……对付常和大师?”
称呼前太子为大师,总归有几分陌生。可俞尚书对这个前太子太过熟悉,若非谢忱楚家,他有一子本该入选东宫属官。
孙君良不打算继续卖关子了,直言道:“那位心里头压根没想过别人的性命,他只想污了大师的名望。”
俞尚书苦笑:“所以,我那苦命的孙女,就成了他手底下的冤魂?”
孙君良叹气。
他何尝不知俞小娘子死的无辜。
只是遇上这样的事,即便真相大白又如何。名节已毁,世间又有几个男子会不在意。若谢忱还俗,倒还有几分可能嫁了他,可人是出了家的僧人,哪里能娶妻生子。
俞尚书垂下眼睑:“这个太子……不能留了。”
孙君良皱眉:“陛下恐废不了他。”
俞尚书哈哈大笑:“那也由不得他再继续上蹿下跳!”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愤恨道,“他这个太子之位,本就得来的不光彩。王家一心要扶持他,也不想想那是个什么废物!”
谢彰这一招自以为做的极好。
谣言一出,不管真相如何,或多或少都叫人看谢忱时,带了其他颜色。
至于被谣言逼死的俞尚书的孙女,在他眼中,不过就是可以随手丢弃的玩意儿而已。
他自以为妙,自以为无人能知,却不想大理寺与刑部连御史台都早已明白了里头的来龙去脉。
孙蓬自然也听说了。他与俞家小娘子见过几面,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孙家有意要为他聘俞小娘子为妻,却不想还没等他拒绝,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孙蓬难免心里有些郁结,几次与谢忱碰面,都不由自主地叹气。
这日,谢忱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话:“他惹恼了俞尚书,枯井一案,该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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