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叹道:“你哪里知道其中的关窍!听你二舅母影影绰绰说,蓉儿媳妇儿原是极幼小的时候就接来宁国府的,名义上是给蓉儿当童养媳,其实又比蓉儿大了几岁,和你珍大哥倒是比旁人走得更亲近些,也怨不得那起子嘴巴烂疮了的小人们胡乱编排。偏生你哥哥醉中也胡言乱语起来!事情若不传出去还好,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得罪了亲戚?只怕这个地方也难住了。为今之计,只有错有错着,对外面只说你哥哥看上了香菱,发了这么一通脾气,更和宁国府无关。”
薛宝钗见薛姨妈说了这么一大通道理,绕到最后居然是要把香菱给薛蟠当屋里人,以平复可能的争议,心中觉得不甚妥当,更兼老大不忍,忙说道:“母亲何苦如此。宁国府里谣言传得满天飞,仆妇杂役都在说,哥哥喝醉时的一点子言语,又算得了什么?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该有容人之量,若是蓉儿媳妇儿为了这个怪罪,只怕她还怪罪不过来了呢。身正方不怕影子斜,难道做下了错事竟怕别人说吗。再说风水轮流转,纵使她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却这么遮遮掩掩、不敢明着说出来的,说不定哪天这层身份也就没了。咱们家是亲戚,就以她明面上的身份,拿平常心相待,未尝不可。还有,哥哥醉中这胡说,其实听到的人也有限,这几个丫鬟的平日行事我也看在眼里,是可以下保票的。母亲若怕传出去时,便交给我,我去交代一二,保管瞒得密不透风,不会有人听说原委。可好?”
薛姨妈见宝钗这番长篇大论说下来,似乎也有些道理。她对宝钗素来信服倚重,又向来是耳根子软的人,见宝钗坚持,也就罢了。
其后果然无人提起梨香院中的这场小风波。众下人皆守口如瓶。倒是宁国府里的谣言传得更不堪了,宝钗偶尔间听到只言片语,都只觉得脸上辣辣的,替秦可卿感到难堪。
薛蟠发了这么一场酒疯之后,自己醉中反倒什么都不记得了,仍和先前一样和贾珍、贾蓉等人厮混在一起,在贾家学塾中和些契弟胡混。薛姨妈和宝钗虽有些疑心,奈何劝谏不得,宝钗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更是不好宣之于口,也就只能这么含糊着了。所幸暂时保住了香菱。
这边宝玉结识了秦钟之后,却着实上了心。连宝钗都听说宝玉忽然闹着要上家塾读书,又赞秦钟的人品行事,说正好做伴读的伙伴,一起发奋。王夫人到薛姨妈处闲聊时,提起此事,亦是一脸喜气洋洋,以为宝玉终于懂事了,知道于经济仕途上用心了。正是可怜天下父母望子成龙之心,却不知: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塾的风气亦败坏多日。
第8章
此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宝钗因病久未愈,更是每日躲在屋里,少出房门。莺儿倒是提议过几次去寻几位姑娘们玩耍,宝钗心中想起那日听壁角听到的贾宝玉和林黛玉的亲密形状,只觉得应该避些嫌疑,因此总不应承,只是一味做针线活,莺儿也只得罢了。
这日早上起来,外面天色就不太好,吃罢中饭后更是彤云密布,眼看着要下雪了。宝钗遂命小丫鬟把屋子里的炭烧得热热的,自己窝在炕上,甚是惬意。
突然间听到外面响动,莺儿悄悄出去探看了一下子,回屋来向着宝钗悄声说道:“宝二爷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贾宝玉进了外头薛姨妈房中,和薛姨妈请安说话。猛然听得宝玉问:“姐姐可大安了?”却听薛姨妈声音里的热情掩都掩不住,直让宝玉往里间瞧她。
宝钗听了,和莺儿对望一眼,向着莺儿无奈摇头,莺儿却抿着嘴偷偷地笑。
宝钗刚叹了口气,就见门前的红袖软帘被人掀开,一个衣饰鲜明的公子哥迈步进来,正是贾宝玉。
宝钗性不喜脂粉头花,亦不喜过于奢华的衣饰。贾宝玉的偏好却和她不同。只见他头戴着紫金冠,额上勒着金抹额,腰间系着五色蝴蝶的赤金条绦,颈上还挂着长命锁、记名符等物,琳琅满目,不一而足,一眼望去,只觉得眼花缭乱。
贾宝玉素来是在女孩子面前下功夫的,见了宝钗亦是亲亲热热地叫姐姐,又问候病可大安了。宝钗依照礼数让座,又命莺儿斟茶,一面又问贾母安,姨母安,又问诸位姊妹可安好。待到常规的问候之后,顿觉和宝玉无话可说。
宝钗在待人接物方面素来周到,便不欲冷了场,挖空心思寻找话题。只是她知道眼前这位是二姨母家的宝贝凤凰蛋,更与他人不同,制造话题时候就格外谨慎,思来想去总无可说之事,一转眼看到宝玉脖子上似乎还挂着一块宝玉,暗想只怕这便是他落地之时所衔的那块了,被传得神乎其神,一时来了兴趣,遂向着宝玉要了玉,细细观赏。
谁知那玉果真生得不凡,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令人一见便知道是一件异宝。宝钗自幼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如今将那玉托在手中细看,也不免暗暗称奇。因见了那玉上还有些微细自己,似乎是篆文,宝钗便忍不住翻过来细看,口中不由得念出声来:“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慢慢咀嚼,细细品味,只觉得这其中有说不出的味道,似有深意,不知不觉就念了两遍。
莺儿在一旁听了,不由得触动前机,忍不住说道:“听这两句话,倒似和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宝钗听了这话就知道要糟,果然贾宝玉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非要看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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