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和贾芸虽然两人眉来眼去,私相授受,已是有一段时日,奈何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身份有别,还不知道要经多少磨难,香菱不声不响的,原先小红自己都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如今却是走到小红前面去了。
“说起来,此事也有我的功劳。”姚静此时面有得色道,“起先众人皆说那位公子的母亲病入膏肓,只怕是活不成了。连那位公子,也是如是想,故而才不再遵从什么忌口,给病人吃黄金丝。只是香菱这一和他们搭上话,不免就提起我来。他们知道京城里竟有我这么一位医术高明的高人,忙不迭请了去。也亏是我去了,否则只怕他母亲黄泉路上也要做个冤死鬼呢。正经的寒症拿热症的方子来治,可不是越治越是半截脖子被土埋呗。”
“因了这个缘故,那户人家更是拿香菱当救命恩人一般看待,都说她八字好,有旺夫运,这才能寻到好大夫,把人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故而他家里也很是乐见其成这门亲事。前几天邵公子的娘还托人到我这里打探呢,我只说,香菱的事情,都是薛家大小姐拍板的,他们哪里敢为了这些事烦薛家小姐,又再三求恳托我问了。”刘姥姥也在一旁笑道。
宝钗估摸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想来那户人家是姓邵了。她先看了香菱一眼,见香菱早羞得只敢盯住自己的脚尖看,度其形容,显是愿意的。
宝钗想了一想,就问道:“这姓邵的人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说起这个,姚静脸上得意之色尽敛,又开始愤愤不平:“就是这户人家的门第太差了。不是什么殷实的人家。香菱若嫁过去,只怕连个丫鬟服侍都没有。平日的吃穿用度,只怕还要自己贴银子呢。”
香菱此时却小声说道:“这又有什么。谁家媳妇儿不是整顿家务,侍奉丈夫公婆。谁不是从这时候过来的。怎么偏我就不行了?吃穿用度,豪门大家有豪门大家的过法,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过法,只要有一口吃的就成,谁还贪多嫌寡的?”
又道:“蒙姑娘照顾,若惜在我身边,我也从来都拿她当姐妹般看待,我还指望她也嫁个好人家呢。可见我天生就是劳碌命,享不得富贵的。”
香菱口中的若惜,就是先前地藏庵里的小尼姑智能儿。智能儿和秦钟有一段fēng_liú韵事,致使珠胎暗结,原本想着仗肚行凶,讨来一场富贵。结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秦钟的父亲秦业和秦钟相继离世,她孤身无靠,又是逃出地藏庵的,东躲西藏之下,被王短腿一家收留。她也是个狠角色,等到落了胎后就自卖自身,一来换几两银子报答王短腿一家的搭救之恩,收留之情,二来也想寻个地方落脚,得片瓦遮头,好有口饭吃。可巧此时香菱刚刚搬到京城中住下,宝钗正在为她寻个丫鬟,就买中了智能儿。
如今屈指来算,已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智能儿重新留起头发,改名唤作若惜。她本是个fēng_liú的身段,越发显得娉娉婷婷,虽不及香菱,却也有六七分颜色。只是也不知道是从小在地藏庵中看了太多的龌蹉事,还是跟姚静接触多了,对她那一套理论深信不疑,竟然如同洗心革面一般,对男人不假辞色。
此时若惜听香菱提起自己,抿嘴一笑道:“香菱姐姐是命好,遇到了好人家,我也为姐姐高兴。只是有一样,你想嫁便嫁了,也没什么人拦着你,你拉着我做什么?我是一门心思奔着女儿谷住的。”
若惜这么一说,香菱脸更红了,急忙辩解,莺儿也凑热闹加入战团,三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就趁机嬉闹起来。
宝钗在旁边看着,面上也不禁浮出淡淡的笑容。从前香菱一味只信赖她,贴她贴的厉害,还曾经说过这辈子永不分离的傻话,以至于莺儿暗暗在底下跟宝钗说,疑心香菱对宝钗有了那种心思。宝钗固然不信,却也为香菱的未来担忧不已。信任固然叫人受宠若惊,但却也是一种责任。若香菱果真要一辈子跟定了她,她也只有将她从此的荣辱际遇抗在肩上。午夜梦回之时,宝钗也会暗暗觉得肩上责任太重,隐隐有些不堪重负。
如今香菱和邵家公子走在一道,虽然不知那邵家底细,但见刘姥姥、姚静等人的声气,想来总是不差什么的。特别是香菱这般热切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宝钗这两辈子皆和香菱多日为伴,对她的脾气秉性最清楚不过,似香菱那般含蓄羞涩的人,若非十分动心,又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正所谓有情饮水饱,只要香菱愿意时,那邵家就是穷一些,也没甚么关系的。
待到孙穆发话时,宝钗就更放心了。孙穆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诸事繁乱,故而已经代你预先打听过这家姓邵的底细了。他们祖上也是好人家出身,祖父中过秀才的,传统的耕读人家。后来搬到城里,也是为了邵家的孩子读书,现如今他们城外乡下还有地,放给佃户耕种。虽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但也算殷实的了。”
宝钗是深知孙穆做事妥帖的,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欢喜。什么家境殷实不殷实的她并不在意,香菱这几年手头的积攒也不少,若是穷困时,最多不过她再补贴他们几两银子就是了。只是这耕读人家,却是难得的好家风,由此观之,香菱若果真嫁了过去,日子会过的不错。
宝钗受薛姨妈逼嫁,心境本是抑郁,猛然间听了香菱这一件大喜事,却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忙将些不愉快的事情尽数压下,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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