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不停的跺地板,又努力的睁了睁深凹而**瘪的双眼:一是想看看她亲爱的亲家母,二是想看看这花花绿绿地神奇世界,三是想看看上跳下窜的人心是个什么东西。最终,她还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眼泪从悬崖上的石缝里流了出来,冒着热气。
赵桂芝紧紧地握住秦氏的手,她想通过紧握秦氏的手把她唯有的一点点力量和温暖传递给她,让她得到安慰。而秦氏挣脱出赵桂芝的手,两手在空气里不停地抓,累出一手的汗。好像要把折磨赵桂芝的病痛捏成粉碎。秦氏张了张嘴,仿佛把捏成粉碎的痛苦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赵桂芝的每一个不适,都牵连着她的神经。病人痛苦,她跟着难受,病人颤抖,她就开始手忙脚乱。不能为病人做点什么,秦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赵桂芝的床前打转转。喃喃不休的自言自语:“我来了也是白来,一点点都不能为您分担。咋办?咋办?咋办?”
眼瞎耳聋的人,他们的眼里并没有黑暗,他们的心里是敞亮的,到处是闪烁的星群。他们心灵的善良不但能照亮宇宙深处的黑洞,还能照透厚实外衣下的卑鄙。自始至终,赵桂芝相信秦氏能听见她的声音,能分辨事物,没把她当一个眼瞎耳聋的人。说句实话,人世间一切善恶都别想瞒过眼瞎耳聋的人,因为他们看事物不是靠眼睛和耳朵,而是人性。
赵桂芝笑着对秦氏说:
“亲家母,自打您来看我,我这病痛好多了,华晋的中药都没有您管用。”
秦氏的确听见了赵桂芝的声音。在赵桂芝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了一下,肚子疼了一阵,头晕目眩一场,她都知道。秦氏急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勾着背就地打转,就像失去动力的陀螺,摇摇晃晃,头终于在赵桂芝躺的方向停住,就像指南针找到了自己的方位。秦氏快速地走到赵桂芝床前,跟医生给病人号脉似的对赵桂芝说:“我给您摸摸。”
秦氏摸着床沿,趴在床上,把手伸进赵桂芝的被褥里,来回在亲家母肚子上按摩。突然,她停止了给赵桂芝按摩的手,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一只手捞起自己的衣襟,将那只给亲家母按摸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来回按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她又把那只手伸进被窝去,按摩病人的肚子。秦氏的手不动了,昂望着天花板,好像找到祸害赵桂芝的杀伤性武器,一时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秦氏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襟里按摸自己的肚子,一来一去,反反复复几十次。赵桂芝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好像在等一个满意的结果。秦氏一脸严肃,她是拿自己的肚子和亲家母的肚子在做比较,看有什么不同。看她那焦急的面孔,恨不得把自己的肚子和亲家母肚子调换,她恨不得把亲家母肚子里的疼痛全抓到自己的肚子里来。突然,秦氏的手在自己的肚子上停住了,停了好久好久。她觉得天就要压到头顶,脸色变得惨白,嘴唇不停的颤抖,双手慢慢抬起来,蒙住那张小脸,绝望地声音从指缝里发出来:“亲家母,你的肚子硬硬的,滚烫滚烫的,您疼痛的话就叫唤?*吧,大喊几句吧,把死去的,活着的,把他们的心撕碎,把棱镜门监听器喊绝种,把脸壳子撕碎,您何必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痛苦d叫唤吧,您别憋着,您喊吧,您别独自承受。;
随即,秦氏深凹的眼窝里倒出一窝一窝的泪水。泪水顺着井水流进了赤北河。赵桂芝使出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抓住秦氏的手,把所有的话说给她听。秦氏愤怒的咆哮起来:“好人,不应该受到折磨。为什么好人得不到好报?为什要让好人流眼泪?这是什么世道?这还是人类社会吗?阎王爷你不公平,你不是个东西,你瞎了狗眼,你居然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忠奸不识,你瞎了狗眼,是谁把炸弹空投在苦难人的身上?你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好不好?”
一个眼瞎耳聋的人怎么知道赵桂芝的肚子疼?是不是心善的人能听到疾苦人内心深处的伤痛?秦氏挣脱出赵桂芝的手,站在东房门口,大声喊她的儿子:“水思根,水思根。”
水思根跑过来。秦氏指着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的亲家母,向水思根发号施令:“你给你丈母娘摸摸肚子。你在犹豫什么?她就是你娘,你给她跪下,你摸摸痛是什么滋味,肚皮滚烫,心口冰凉,这是什么病?”
秦氏用手去拉扯水思根的衣服,把他拉到了亲家母的床前,然后大声的说:“给母亲摸摸肚子吧,她的疼痛就会减少一点点。”
秦氏和水思根一起给赵桂芝摸肚子。他们用眼泪降温,用亲情暖和人心,这是良药——赤北空山。赵桂芝的确感到疼痛减轻很多。疼一阵,宛如一次酷刑,似死一回。赵桂芝的脸变得苍白,皮包骨头,白发里全是冰冷的汗水。
我在监听器里无意中发现了这样一段心里话:
“母亲,让儿子抱着您背着您,在屋里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吧。就像小时候您抱着我们在屋子里来回回走、哐我们睡觉一样。母亲,儿子为什么抱不起您?您为什么不相信儿子的怀抱?难道您儿子的怀抱里有刺?难道您儿子的怀抱只抱得起您的儿媳妇和您的孙子吗?您是在怀疑您儿子的怀抱里根本没有您的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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