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九四五年,各处行动都是听组织安排的。可是……”荣石睁开眼,目光如刀:“我竟然遇到一个人……一个当年一起进瞻园的人!”
清俊男子抿了一下嘴。
鼎鼎大名的瞻园,代表着中统第一批特工,精英中的精英。他们从瞻园走出,潜伏,行动,缔造隐秘的不可见光的传奇。
当年瞻园活下来的人……大概已经到了神厌鬼弃地府不收的地步了!
“单福明,曾用名单付敬,我的……瞻园同窗。”荣石苦笑。
清俊男子终于发话:“你确定,他认出你来了么?”
“……确定。”
“现在北平全成戒严,临时换将已经不可能,你的任务必须继续下去。虽然这风险很大……”
“谢谢组织的信任。我会完成任务。”
“那么我们要改变工作的思路了。”
单副局长和人扯淡扯了个尽兴,用皮鞋碾了最后一根烟的烟蒂。司机很忧郁:“会不会真的打起来?杀学生怎么说也不好听。”
单副局长吐了口痰:“打不起来,放心好了。”
司机还想说话,燕京大学的校园广播远远响了起来,带着飘渺的回声,傅作义浓厚的山西腔在一片幽远的回荡中发表声明:向昨天死伤同学寄予同情并表示安抚,戡乱助国之际望同学们理解政府,不要有过激行为,北平军警宪特必须停止抓捕学生,北平全城一级戒严状态将持续几天,请大家勿要惊慌,配合政府……
“看,闹不起来吧。”单副局长眯着眼睛笑,圆润的团团脸完全没有他自己吹嘘的“饱经沧桑”的意思。他像个大阿福,站在历史的洪流……边上,从来不湿鞋。
第48章 一名记者
《益世报》北平分部采访主任刘晏乔领来一个新记者。穿个破棉袍,围个旧围巾,戴一副挡了半边脸的粗框大眼镜。个子跟街上溜达的美国大兵有一比,看他得抬头。
“这么高?哥们儿东北的?”
“不,我是武汉来的。”新记者很努力地字正腔圆,但偶尔压不住口音,还是会漏一点湖北腔出来:“大家好,我姓龙,我叫龙十斗。”
伴随着傅作义在燕大上空飘荡的山西味儿宣讲,军警宪整齐地撤回。特务连连长是个长相周正的高大汉子,恶狠狠地盯了方孟韦一眼。方孟韦抿着嘴,漠然处之。
方步亭上车之后,坐在车中淡淡道:“你回家一趟。”
方孟韦一愣:“父亲,我待会儿还得……”
方步亭重复了一次:“回家一趟。”
他不需要儿子的争辩,司机适时开车,奥斯汀在方孟韦的视线里绝尘而去。
单福明终于等到命令:和方孟韦一起,维护秩序。方孟韦命令所有跟他一起出勤的警察背手跨立,注视着三个方队撤离,再等燕大教授和东北学生们离开。何其沧被人扶着站起来,就立在方孟韦边上,说什么也不走。方孟韦低声道:“何伯伯,傅司令既然说了,我们是不会动东北学生的……”
何其沧从鼻子里哼一声。
大楼大门打开,学生们还犹豫,缩在楼里。谢木兰看了方孟韦一眼,率先向前跨一步:“同学们,我们离开这里。”
有一个领头的,陆陆续续便有人跟着谢木兰走出大楼。何孝钰和梁经伦也走出来。谢木兰绷着脸仰着头,大踏步走出院子,裙子被风鼓起来,像战旗似的。何孝钰觉得实在是尴尬,垂着眼皮不看方孟韦,挨着梁经伦身边走过。梁经伦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镜架中间,咳嗽一声。
方孟韦没有表情。
单福明对着方孟韦笑:“这一大早的。方副局长,一起去吃早点?”
方孟韦没回他,他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方副局长,逮共产党老哥有经验。哪天你想通了,随时来问老哥,老哥毫无保留。”
七月份的北平,上午八点多就已经没了清凉的意思。方孟韦急急忙忙开车回家,一身的汗。蔡妈看他进门,心疼道:“这脸色青白青白的,从昨天到今天是不是就没吃东西没睡觉?喝口水好不好?”
方孟韦强笑:“父亲有要紧事找我,您给我凉一杯白开吧。”
蔡妈看方孟韦往楼上跑,抹了一下眼睛。
方孟韦跑上二楼,整理一下警服,敲方步亭书房门:“父亲。”
一会儿,方步亭在里面应道:“进来。”
方孟韦推门进去,努力把气喘匀:“父亲,您找我。”
方步亭坐在办公桌后面,等方孟韦把门关上,起身走到脸盆架前面,拧了个手巾把子:“擦擦汗。”
方孟韦一抹脸,发现自己确实汗淋淋的。他并不热,甚至常年手凉,大概是虚汗。他双手接过父亲的手巾把子,摘了大盖帽,沉默地擦擦脸。擦完脸,方步亭把毛巾洗一洗,搭上晾着。方孟韦手脚利索地给方步亭的茶壶里续上水。待方步亭坐下,方孟韦立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揉肩。小儿子从小就贴心,方步亭心里稍微熨帖一点。虽然这个小儿子也有点向自己抗议的花招——比如把手上的墨汁揉自己衣服上。
方步亭拍拍方孟韦的手:“共军打到哪里了?”
方孟韦轻声道:“保定。”
方步亭似乎是笑了一声。方孟韦看着老父开始花白的发顶,等着老父发话。既然共军打到保定,什么时候打进北平?傅作义能替姓蒋的死守北平吗?就算死守,守得住吗?
“你还有在抓人吗?”
“没有。没有命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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