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突然笑了,不是自嘲,他是真的觉得很好笑。他依稀意识到了宋寒章和他思考的脑回路从来都不是同一条,宋寒章其实是个思考方式很简单的人,他不觉得倾慕有什么问题,也懒得去深究这到底是爱慕还是混杂了太多复杂情感的憧憬,只要他确定这种感情不会破坏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他就不会在意。
但是恐惧会,所以他在意。
想通了这些,林觉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有点失落,又有点得意。失落是因为当他在意一个根本不在乎别人是不是对他有特殊好感的人的时候,他就像抛媚眼给瞎子看,永远不用期待对方有什么回应,不过却也不用担心对方会恼怒地要划清界限,这虽然不算一个好结果,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坏结果;得意则是因为虽然智商从来都被宋寒章单方面羞辱,但是在情商上,他还是有明显优势的。
自以为了解了宋寒章心理的林觉甚至有心情开玩笑了:“俗话说因爱生怖嘛,我这一定是对学长‘一往情深’,爱得自己都怕了。”
“是这样吗?”宋寒章怀疑地看着他,似乎准备重新估量一下这种感情的危害性了。
林觉憋笑憋得嘴角都扭曲了:“我开玩笑的。”
第8章 在午夜来临之前(中)
显然,被这个“玩笑”逗笑的只有林觉自己,他偷着乐了半天,觉得宋寒章冷淡里夹杂着一丝疑惑的样子让这个笑话风味更佳,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是被宋寒章的反应逗笑的了。
宋寒章忍了他五分钟,感觉这个一路上“吭哧吭哧”偷笑的活像个半夜溜出精神病院奔向自由的重症患者,而他是负责将人带回去的苦命护工,要命的是他还试图弄懂为什么这个病人一路上都笑得像一团被冲上滩涂还在蠕动的海蜇。
林觉终于不笑了,开始一本正经地向宋寒章求教那只怪物的寓意,宋寒章给他分析了一通,因为涉及太多心理学的东西,林觉听得云里雾里,归结起来大意就是他们在幻境里的时候就像是在做梦,心理上的自我防御机制被最大限度地削弱了,潜意识占据上风,于是原本被压抑、替代、拒绝、投射的东西以不同的怪物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林觉遇到的那只怪物,毫无疑问指代的是宋寒章,他会将潜意识里的宋寒章投影在怪物的身上,无疑是因为恐惧,也正是这份恐惧让宋寒章迷惑不解。
这只怪物身上最怪异的地方就是那双没有羽毛的翅膀。
怪物本不该有翅膀的,可偏偏在林觉潜意识世界里,它有一双羽翼,而羽毛却已经凋零殆尽,沾染了丝丝血液,仿佛遭受酷刑的天使。
某种意味上来说,林觉潜意识里的宋寒章是被神化过的,他将自己的一部分情感和信念寄托在了宋寒章身上,这份诡异的敬畏与崇拜里又有不自知的怜悯,也许是因为宋寒章只言片语里提起过的过往,他父母双亡,童年似乎并不快乐——它没有五官的脸和仿佛被肉色的薄膜紧紧束缚的身体也在暗示这一点,林觉认为他的内心是压抑的。
可这一切仍旧不能解释那份恐惧。
“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很自然地就会产生恐惧的心理,这是来自基因的生物本能,例如面对死亡和痛苦的时候,人就会恐惧。更高级一些的刺激来自于社会因素,这就更加复杂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这些经历构造出每个人独一无二的‘恐惧’,例如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在看到有人做出施暴者习惯的动作时,哪怕这个动作稀疏平常,也可能会立刻触发他的恐惧;又例如家长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用警察恐吓他,那么他长大后可能就会害怕警察乃至穿着类似制服的人。从根本上来说,恐惧的根源还是‘危险’,只不过每个人对‘危险’的看法都不同,这也造成了恐惧的多样性。”宋寒章侃侃而谈,阐述了他对恐惧的观点。
林觉回想了起来,他和宋寒章认识的时间很短,短到他只需要花上几分钟就可以将两人在一起的记忆重温一遍。
他害怕宋寒章吗?也许有一点,在第一轮生化校园中,当他看到变成丧尸的宿舍管理员和从天而降一脚踢翻它的宋寒章的时候,他的确是恐惧的。但是这份恐惧很快变成了敬畏和服从,并没有在他的心里扎根太久。
在有关宋寒章的回忆里,会让他在噩梦中惊醒的画面只有两幕,一幕是丧尸咬伤了宋寒章的腿,而那个时候唯一一份病毒抗体却被打落到了丧尸群中;另一幕则是在镜子世界里,林觉排除万难找到幻境里的宋寒章,在他的帮助下找到了脱离镜子世界回到游戏里的办法,却看着幻境里的宋寒章在他眼前与虚假的世界一同灰飞烟灭。
其实他最深的恐惧不是对宋寒章这个人,而是对失去他的恐惧啊!
想通了这一点,林觉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起来:“学长,如果你非常喜欢一件贵重的宝物,对它视如珍宝、爱逾性命,可偏偏你无法把它锁在安全的保险柜里,还随时可能失去它,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不会,宝物对我没有意义。”宋寒章说。
“……我这只是打个比方!那换一个,那是一件对你生存至关重要的道具,但是你面临着失去它的危险,你害怕吗?”林觉又问。
这一次宋寒章终于有了代入感,深思了起来,却还是说:“不,我不会。如果我意识到会失去它,我只会尽全力减少这个危险发生的可能性。但如果我竭尽全力仍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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