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轮椅的保镖将他放到平地后,回身自车里接了一束花来,恭谨地点了头,再交给轮椅上的男人。男人便将花束置在膝上,稍稍拨弄了几下花叶,眼神寂寂。
男人开口说了什么,那保镖便应了,慢慢推着他走。男人抬起眼来,目光散漫,扫过了戎家几人,他的视线倏然一顿。
只见轮椅上的男人抬了抬左手,停了下来,突兀地横阻在了他们前面。
戎其朗一行只好驻足。
男人微微眯起眼,半扬起头打量着戎其朗,目光又冷又利,然后他缓缓问道:“你姓戎?”
戎其朗心下微沉,但还是有礼回答:“正是姓戎,老先生是?”
对方讥诮地冷笑一声:“像,真像……要不是人都烧成了灰,我还道是棺材板太轻了!”
戎其朗的脸沉了下来:“家父与您有何仇怨?老先生说话如此刻薄。”戎天若也听不下去,便要开口,被戎其朗制止。
“戎家小子,可不要太像你爹!”那人并不回答,只是撂下一句话,便又抬了抬手,轮椅被保镖推走了。
从他们的保姆车上又匆匆走下一名服饰考究的青年男子,气质温润,相貌俊雅,手上挽着一条薄毯,看到保镖推着人已走出一段路,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快步追上去,留下的那名保镖便跟上他。然而那人看见戎其朗,猛地楞了一下。
他方才在车里接了副总一个电话,并不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对话,现在看清戎其朗的面貌,还有什么料想不到的?只得心下苦笑。他不曾见过戎冶其他影像,只早年曾趁着给成叔叔祭扫,偷偷跑到另一头去瞧过戎冶墓碑上的照片,真当是宛如复刻。
“若是家父刚才说了什么令几位生气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家父的脾气一向来……比较冲,我代家父向几位道歉。”他主动上前开口,说着也真的态度诚恳地垂首欠了欠身。
这人的口音比他父亲还要重些,好在不妨碍辨听。
戎其朗脸色稍缓:“无妨。”
“上一代的恩怨本不该牵扯到这一代的,”那人站直了身子,笑得温和坦荡,伸出右手,“不若自我辈起化干戈为玉帛?靳启舯。”
戎其朗心怀本不狭隘,何况对方态度诚恳,便也伸出手与他有力一握:“戎其朗。”
“下次再见面便是朋友了,”靳启舯笑言,转身迈开长腿,“我对民用ai领域一直感兴趣,有机会一定合作!后会有期。”
……
成则昭早已到了觉不多的年纪,胞弟的忌日,她醒得更是早。于是伴侣乔雅和儿子一家三口也随她早早地就一齐来了墓园。
曾经丈夫去世时她也撕心裂肺,但直到胞弟之死,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伤心欲绝。那是她心中最痛,这么多年来始终无法释怀。她毫不怀疑,即便穷极一生,她也原谅不了罪魁祸首。
他们结束祭扫,准备回程时,在墓园门口碰见了靳家父子。两方都停下来,两位老人寒暄、叙旧、互相慰藉,多少舒颜,散了一些心中阴霾。
成则昭关心了靳哲的腿,靳哲只道:“保养了那么多年还是免不了病根,发作起来我就不想走路。”
成则昭笑啐他懒,又同靳启舯说道:“你父是个会躲清静的,早早把摊子交给你——启舯,你虽还年轻,也多注意些自己身体,能分的担子尽可分给帮手去。平日里也不用太惯着你爸爸,他是越惯脾气越大。”
靳启舯只好忍笑领受了:“好,我记下了,成姑姑。”
“少挑拨我们爷俩,”靳父佯怒笑骂,“哪有你这样的长辈!”
“有子如此,你就得意吧。”成则昭感叹一句,知靳哲这个儿子优秀又勤勉,脾气又好,孝顺体贴,是他心头肉。
“昭姐,你的福气难道不好?览无胜过er许多。”靳哲淡淡道,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三人听得见了。
他的目光落到站得稍远一些的成览无一家三口那儿,却好像穿过成览无在看别的什么人,然后垂下了眼,落在自己膝上。
成则昭眼底涌起一股伤感之色,微微摇了摇头,按着靳哲肩膀道:“多保重自己,arthur……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们时间了,你去……看他吧。”
见戎家一行来了,成则昭就与靳父收了话头,直起身来,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回头朝身后道:“回去了。”她今日最不想见到,就是这张脸。
成览无便同妻女走了过来,轻声与靳家父子道别。
靳家一行往墓园里去。
戎其朗看到丰蓝董事长成则昭与那轮椅上的男人和颜悦色地谈话时,就明白过来了——
成则昭与他们戎家什么仇,那男人便也是与他们戎家什么仇了。
黎沁上前,和乔雅一同搀着成则昭与戎其朗他们擦身而过,却又看了戎其朗身后一次,眼里有些失落。戎其朗明白她是在找叶野霆。
成览无与戎其朗略一点头,成沛子走在父亲身侧,朝戎其朗极浅地一笑,戎其朗便友好地回应他们,戎天若的目光在他们父女身上停留片刻,似笑非笑,倒也没有敌意。
成沛子遗传了成览无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孤高气质,相貌又清丽,更隐隐有股祖母成则昭的强势。不言笑时,父女俩是如出一辙的难以接近。
戎天若却知道,除了至亲长辈外,她的骄矜,唯独在有一个人面前是被放下的。
……
每次来见父亲,戎其朗都是寡言而沉默的,戎天若每次都以“死鬼老爹”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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