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认清楚,方博君一会儿冲自己喊“子晗”,一会儿又说“阿易”。
“他那天也叫我子晗。”叶寒说。
方易心想这很正常,他也许从叶寒剿灵的动作和气势上,看到了自己妻子曾经的影子。十四岁就在方家设下这么厉害的守护法阵,这说明至少那个时候方博君和章子晗已经认识了。方博君知道章子晗的职业身份,应当也见过章子晗工作时的样子。
他在小椅上坐下,看着床上蹲着的方博君。
方博君的情况很不好。明明才四十多岁的人,却憔悴得如同五六十岁。他身上唯一让人觉得有精神的唯有眼睛,灵活转动,但总带着一种诡异的紧张和慌乱。方博君放下手里用了一半的自来水笔,盯了方易半天,开口问他:“你昨天还那么小,怎么今天就那么大了?”
他比划了一下高度。大概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身高。
方博君说了很多话,前言不搭后语,方易和叶寒理了半天才大概明白。
他是在方易五六岁的时候疯的。说是疯其实也不过是始终坚信自己的妻子没有死,一直等着她回来,好说一句对不起。他还小声告诉方易,家里的人都是妖怪变的,要害他,水里和菜里都有毒。
“你对不起她什么?”方易问。
方博君的表情突然就变了。他呆呆望着方易,片刻后眼睛一湿,流下泪来。
“你见到她了吗?你跟她说了吗?我要她,我一直都要她。”他哭得直抽搐,“子晗……子晗……对不起……我不应该信妖怪的话。”
方易听不明白,想要再问时,方博君说的话越来越没有逻辑。
“要有普世价值观,我昨天去镇政府那里见到了一个女人,女人女人……女人头发长,去年种的花生你吃了吗?花生藤那么长,所以一定要相信未来……”方博君絮絮叨叨,也不再理会方易,蹲在床上低头拿起自来水笔,在床单上画来画去,又哭又笑。
叶寒拍拍方易肩膀:“走吧。”
方易默默站起。方博君的语序和逻辑混乱,已经是非常明显的精神分裂症状。他虽然无法和他再交流下去,但至少知道了方博君的失常和章子晗的死是有关系的。
他跟方博君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被方博君拉住了手腕。
“阿易。”方博君的眼神清明了许多。他塞给方易一本本子。方易拿在手里,看到扉页右下角用好看的字体写着“赠章子晗”四个字。
“别忘记你妈妈的名字……”方博君的语气里带了些哀求,“别忘记章子晗,你要记住。只有你才能记住。”
方易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发酸。
他自己父母亲的名字,说实在的,他一直都不知道。
“嗯。”他答应了,将本子抓在手里。
出门时叶寒顺手把本子拿过来,放进了自己的包里。两人离开时张妈一直盯着,还问了句“他给你什么了”。
方易顿了顿,说没有。叶寒把废柴放在桌上,拉椅子坐在张妈身边。
“张妈,你知道得多,方易他妈是怎么回事?”叶寒说,“他爸连话都说不清楚。”
方易心道影帝你又来了。叶寒有时候会丢开自己寡言少语的一贯表现,装作一个热衷于八卦的小青年。他用这个招式从张宏志口里挖出不少料,这次故技重施,目标是张妈。方易也坐了下来,把自己车祸后很多事情记不清楚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你妈妈没什么好说的。”张妈皱着眉,嘲讽地笑笑,“一个怪胎。”
废柴嗷地叫了声,张妈捏着它的爪子打几下。
“博君和她结婚,没有一个人是赞同的。”张妈说,“能和山精说话,还能跟死人聊天,这是正常人?博君爱她爱得不得了,谁说的话都听不进去。”
章子晗不受方家人欢迎,但在镇上小有名气。人们知道她能让恶鬼消停,常常来找她帮忙,一来二去,章子晗得知了詹家那个不死孩子的事情。张妈不清楚章子晗到底在詹家发现了什么,只知道她设了一个阵法,说是能让詹羽恢复正常。詹羽的父母都很高兴,称她为神仙。
然而阵法设下的当晚,詹家就起了一把火,詹羽的父母亲死在火场里,他从灰烬中爬出来,被烧焦的皮肤一块块脱落,很快又长好恢复。
章子晗的双手也莫名出现了燎伤的痕迹。她昏迷不醒,隔壁村的风水先生过来看,都说她被鬼反过来迷了。方博君那时正好带着方易出县城玩,他们立刻在风水先生的指点下把章子晗转移到了小平房里,在门窗上加了锁。
“这种人一旦被鬼迷住就救不回来了。”张妈说,“还会害死全家人。谁有办法?谁都没办法。”
被关在小平房里不到一个月,章子晗就死了。据说她的尸体被恶鬼撕碎,什么都没剩下。那天晚上群山恸哭,走兽奔驰,沉睡的人们纷纷被惊醒。在月色中,银白色的朦胧光带从山林中升起,飘摇直向天际,把周围一大片青黛色山峦都照亮了。
张妈所知有限,除了那些旧事就没了。方易和叶寒回到房间里,拿出方博君刚刚给的本子。
“是日记?”叶寒说。
打开一看,全是空白的。
方易:“……”
他把本子从头翻到尾,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
“不对,这本子用很久了。”叶寒拈着纸张边缘。因为频繁被翻动,边缘变软变脏,并不似没有用过。
方易抽抽鼻子闻纸张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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