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之后,身边便空空荡荡的。手边的矮几上放着几本账本,他却没什么心情翻看。只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任阳光铺洒全身。
忽然有脚步声接近,非常轻,像是整个人悬在地面上走路一般。
他轻轻睁开眼,见是一个陌生的侍从,手中端着热茶走来。
邬琅看了那人一眼,又闭上眼去。
他知道是谁,初九,也是赵三,初九是他的名字,也是代号。
这几个月来,初九总是易容成各种各样的人接近他身边。有时是普通侍从,有时是扫地老人,有时是壮硕厨子,有时是寡言丫鬟,等等。
邬琅问他地道挖得如何,他说已经找了个正经师傅来办这件事。
邬琅又问,若是走漏风声如何。
初九说,找的师傅不识字,割了他的舌头后,他便不会泄密了。
邬琅便没再问。初九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耐性也极好。为了偷那本蓝册子,曾经一天一夜潜伏在他卧房的房梁上,滴水未进,一动不动。
当然,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最初,初九几乎天天都来,不知从何时起,他似乎对那蓝册子不再感兴趣。只是依旧躲藏在黑暗中,似乎只要邬琅一转身,就能感觉到他。
“你怎么来了。”
“…………”初九放下茶盏,静静地站在邬琅身后不说话,站成一棵树。
邬琅问:“事情进展如何?”
初九回答:“还需月余。”
月余……那恐怕,是真逃不了那坑爹的大婚了。
临淄王跟他说,十一月初九是年末两个月里最好的日子,不做另选。
初七那天,他被拉着去试衣服。正红色的嫁衣里里外外七层,布面上密密麻麻的凤凰花暗纹,上绣丹凤朝阳,飞鸾在天,一针一线,栩栩如生。临淄王一件一件帮他穿上,抚平褶皱,牵他到镜前。
邬琅只觉得自己像泼被了一身血,红得刺眼。
初八,小胖墩兴冲冲将他抄写的《同心赋》还有窦律抄写的《吉祥如意经》送他过目,让他明日一定要把这两样东西放到喜盘上一起大婚。
说完就赖在邬琅身上,撒娇要吃水晶肘子。还说自己为了抄写《同心赋》减了好几两肉呢。
邬琅实在哭笑不得。
那水晶肘子还未来得及上桌,却有不速之客乍然出现。
邬琅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太监,那是一个不算年轻的公公,面有倦色,或因长途远行。他尖眉细目,趾高气昂,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公公脸无胡须,不见喉结,音色阴柔,对着跪了一地的王府众人,不紧不慢地宣读手中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临淄王世子樾,机敏聪颖,为众人之长,朕甚喜。今皇四子年满五岁,念及兄弟,不若樾也。故,特赐临淄王世子进京面圣,以奉皇恩。钦此。】
邬琅听了个大概,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小胖墩。
临淄王快速念了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领旨。”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起了身。
“不知陛下让樾儿几时启程。”
“圣上未言明时辰,自然是越快越好。临淄王殿下,若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还是现在便开始收拾的好。杂家也可等上那么几个时辰。”
全场寂静,小胖墩还睁着大大的眼睛,趴着邬琅的腿,小声地问:“琅嬛君,圣旨是让我去永宁玩儿吗?”
邬琅简直要苦笑出声。傻儿,痴儿。你知道你爹有多危险吗,你知道你爹抢了皇帝老儿的情人吗,你知道你爹密谋造反吗。还去永宁玩儿,你这小命都要不保了!
邬琅和临淄王对视一眼,邬琅立马抱起小胖墩往拓天院走。
一众丫鬟婆子在得到命令之后早已飞奔回去收拾行囊了。
一进拓天院,将小胖墩交给奶妈,邬琅和临淄王进了里屋,房门一关,邬琅便说:“世子才六岁,你便让他这么进狼窝?”
临淄王说:“皇帝是他叔叔,不是狼。”
邬琅喝了口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你只有这么唯一的儿子,送去永宁,握在皇帝手里等于被勒住了脖子!”
临淄王说:“孤问心无愧,皇帝又敢如何。”
“!”邬琅实在佩服临淄王这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能力。
“孤知道你喜欢樾儿,不舍得他离开,可这是圣旨。”临淄王说,接着又重复一句:“圣命难违。”
抗旨,是砍头大罪。
邬琅走到床边,越过窗棱看外头小胖墩指挥丫鬟将自己喜爱的玩具一一收拾打包,脸上是要出远门的兴高采烈。他喃喃地说:“南林距永宁十几日车程,世子一个稚童……”
临淄王沉默半晌,终于说道:“孤亲自送他去永宁。”
邬琅偏头,惊讶地看向临淄王:“……王爷带上窦廉和窦律吧,世子怕是也不想离开窦律。”
“可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头的太监终于忍不住催促。尽管仓促,也收拾出四辆马车的行李来。
小胖墩扯了扯邬琅的衣摆,不满地问:“琅嬛君,你不和我一起去永宁吗?”
邬琅蹲下身来,摸摸小胖墩发顶:“琅嬛君要留在王府看家啊。世子到了永宁要乖乖的,听父王的话,知道吗。永宁有很多可怕的家伙,他们讨好你,奉承你,都是为了抢你的水晶肘子、杏仁豆腐吃。”
小胖墩小脸立马皱起来:“原来永宁这么讨厌啊,我能不去吗?”
邬琅摇头:“永宁比南林好玩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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