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半晌低下头,轻轻道:不过罪民,连庶人都算不上,遑论兵士。
对方蹙了蹙眉头:做什么这么拘谨。走过来在他跟前站了站,仔细端详一番。
弄干净了倒真挺耐看。眨了下眼,凑过来问,白羡唔,你生得这么白净斯文,底下人肯听你的吗?
这么大半天下来,倒头一回这么不恼他地与他说话,他于是有些不晓得怎么答了。想了想,嗯了一声:听的。
那,要不要带面具?眸里闪着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他于是轻轻笑了一下:不用的。想来,林表哥也是被话本传奇之类的带过去了。
哦。见他一笑,对方收敛了目光。半晌转身往内厢走去,我去看看母亲。你且坐坐,若是一会儿唤你,就进来见她一见。说罢人已经不见了。
进了内厢,便能明白林宅里无处不在的那丝苦味药香从哪里来了。
姑母是个慈祥的妇人,其实年纪不太大,但实在被病痛折磨地久了,便宛如老了十几岁。她只是略微问了问几句他的父母以及他家的处境,露出怜惜的情态,随后便显出神思倦怠的样子。林表哥扶林夫人躺下时,她将表哥的手覆上他的手,拍了拍:你们兄弟俩,都要好好地
跨出内厢时,白羡明白过来,林表哥之所以这么能干,该是常年无微不至照顾母亲所养成。他想了想犹被关在皇宫天牢里的父亲,还有不知在何处的母亲,不禁有些黯然。不要说床前尽孝,此生是否还能相见尚不可知。他如今也不过,暂苟全性命罢了。
傍晚的时候,闲了下来,表哥问他会做些什么,他嗫嚅半天,除了打仗,其它竟是什么都想不出来。表哥又问他,字画怎样,学问如何,他又是哑然,那一笔字想是只能算做平整,要有多么好看,估计是挨不上的,画就更不用说了,他不爱好这个,至于学问,他出生将门,到了这一辈就算早不是大字不识的草莽,仍只是兵书卷轴看得最多些,要他对孔孟文章有多么深的学问,那是为难他。
听完,后者长叹一口,竟是无言。白羡愈发无地自容。
算了,再合计吧。
五,刺青
林家显是不可能再有单独的厢房供他住,是以他势必只能与表哥同塌。对方于他的到来虽有不愿,于言语神态上诸多不耐,到底也没有真的苛待于他,为他启了新的枕头被褥,怕他看不见,还勉为其难点了盏煤油灯。
表哥服侍姑母用完汤药,收拾妥当后归来时,他正脱了外裤,闻声一抬头。
林晚风在门那头看了他一眼,插好门杠,走到他跟前。他赤着腿坐在床沿,被对方这样注视,一时不敢动弹,却又不好意思,刚想出声,后者突然抬手,抚到他右额的地方。
指尖带了点力摩挲而过,他整个人就像被闪电霍刺劈了一般,心头又麻又痛,又是耻辱又是想躲,第一个念想是原来对方不是没看见,第二个念想是,终究这个获罪的印记,无人不介意。
待到反应过来之时,他的手正紧紧捏了表哥的手腕。连忙松手,他晓得自己这一握的力道有多重。
果然啧,手劲还挺大顿了好久嗯,劈柴是好手。话是说着,显然不是不痛,因为那之后,再也没有伸手碰他额头。
墨痕尚浅的,是新刺的吧。良久,仍是林晚风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
他像犯人一样垂着首,闻言点点头。
其实你不必这般,这种印子虽不常见,在这处边陲之地,还是不算异观的。毕竟流放,很多都往这个方向。神色淡淡,言谈间并不是怎么看重。头一回听到这位林表哥说出类似宽慰的话,他觉得很是受用。
新肉才长,若是强行挑开,还是能洗淡的,只是少不得还要再受一遍痛,且也不能洗尽。对方轻轻地说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他听。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正中拂入了他的心扉。
林晚风见他乍然抬头,不禁笑道:还真的想吗?不过就是破点相,你还真是在意。不过,小子,这处是额头,不是肉处,容易出意外,另外很痛的。
痛,他倒是不怕只是,就算洗去刺印,也洗不去按在他身上,按在白家人身上的重罪罢了。
这样罢,过两天你想好了,我腾空帮你下手试试。
白羡抬眼看着对方的眸,点点头。
先睡进去吧,这不是大事。
他一僵,随即从善如流。终于寻到机会将两条腿塞进被窝了。
待他一躺好,油灯便随即熄灭了。黑暗里听得悉索的宽衣声,不久,身边外侧床沿便挤进来另一个人。
白羡,我问你,你要老实交代。
待到一切妥当,他听到对方以全名相称,当即浑身一凛。
头上的刺青尚未好全,若是刺配,时日断不会这么短。你,是逃出来的罢。说是相问,其实语气笃定。想是白日里抬头见他右额那个瞬间的一愣里,已是想到了。
藏在被子底下的拳头握紧。长久的静默里,只能听到两个人不同频率的呼吸声,一个平稳,一个短促。对方在沉吟,而他在不安地忍耐。
怪不得狼狈成这样。沉默后,话题居然往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去了。
他身子一僵。
不是吗?
嘴张了张,终究没将自己夜宿黑店,叫人将财物尽数骗去,这才潦倒至此的丢人事抖出。
罢,那就不便在旁人面前露真名了,免得叫人生疑,还连累了我家
闻言白羡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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