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小厮忙去备下热水,我涮了澡出来,酒略醒了些,衣裳虽换过,依然留着香囊的味儿。
我本想回房中去,再喝两杯酒解闷,坐到床前先把香囊和纱帕一齐拿出来看了看,不知不觉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身上盖着被子,手里还抓着香囊和纱帕放在胸前,昨晚上的衣裳也都穿在身上。
我起身,喊小厮过来服侍洗漱,却看见桌上的酒坛旁放着一个小碟,上面摆着两个包子。
小厮道:“老爷您昨天晚上睡着了,小人没敢惊动您,只拿被子帮老爷盖上了。这两个包子是衡小少爷吃饭时给您留的,他非要等着您回来拿给您吃,怎么也不睡,等到您沐浴完小的侍候他端过来时,爷已经睡了,小少爷就把包子放在桌上,自己也去睡了。”
我瞧着那两个包子,心中又开始被滚油滋啦啦地煎,还只能道:“晓得了。”
早饭时,衡文才从房中出来,看了看我,什么话也没说,在桌边坐下。这一顿早饭,衡文和天枢都吃的不少。
上午,黄三婆又来找厨娘聊天,恰巧本仙君正在后院踱步。我看见黄三婆,又向她道了包子的谢。黄三婆一叠声地道莫客气,然后向我道:“宋相公,听说你有意与冯掌柜结亲娶他家千金?真是件好姻缘,冯家姑娘是我们城里出名的美人,贤良淑德,与宋相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大奇,不禁道:“此事只不过略有提过些影儿,其余都不是真的,您老从何处听得这谣言?”
黄三婆上下打量我笑道:“此事全城都知道,难道宋相公还未给冯家姑娘下聘么?”
本仙君冷汗顿流,下聘?本仙君到这城内才几日,可能有到了下聘的工夫么。
中午饭后,天枢乖乖去睡午觉了,本仙君正要回房去,看见衡文抱着狐狸从小厅向他房中去,衡文现在的身形抱着狐狸颇吃力,我走上前去,衡文抬头看我,笑了笑:“它一个在小厅里睡觉怪可怜的,我带它回房里睡。”我叹了口气,摸了一把毛团的毛道:“放在床上,倒也挺暖和的。”衡文点头嗯了一声,颠颠地抱着狐狸进屋去了。我在他合拢的房门外站了一站。毛团是为了救衡文才落得这个地步,反正也没几天,睡睡也算安慰安慰它罢。
夜色初降,我又在醉月楼的绣阁内,听晴仙弹小曲儿。
一曲清歌罢,晴仙软语侬侬,坐在身边替我添酒。蜡烛芯结了朵花噼剥地响,晴仙拔下金钗,挑了挑烛花,我把盅看灯,忍不住一叹。
晴仙听见我叹,慢慢起身,再到琴台边坐下,调了调弦,拨出婉转的曲子,似秋愁的少女,幽怨缠绵。
袅袅尾音尽时,晴仙在灯下向我一笑,又行过来替我添酒,走到灯影下,不经意般地侧身,举了举袖子,像在拭泪。回转身来后,却仍含着笑颜。她弯腰添酒时,我瞧着她的脸道:“佳人何故生秋怨?”
晴仙立刻笑道:“公子说笑呢,刚才奴家从灯下过,被烛烟迷了眼。倒是公子,本是春风得意客,缘何月下叹清秋?”
本仙君道:“无缘却相见,相见又无缘,明月在天上,可看不能摘。”
晴仙掩口道:“这可是情愁断肠了。不知道公子相思成苦的是哪位玉人。奴家可听说宋公子新来城内,就立刻红线上门,与冯家小姐将成好事呢。怎么还闹相思苦?”
敢情这城中的人们,消息都灵便。
我道:“晴仙姑娘艳冠群芳,fēng_liú少年豪门客一掷千金只为了求得与你巫山一夜相逢,怎么还黯然垂泪。”
晴仙垂首轻轻叹道:“公子何必打趣奴家呢。奴家做的是倚栏卖笑的营生,什么身价台面,只是白装罢了。就像那摊上的一件货,谁出得起钱就是谁的,管他是何人呢。”
话尾处,轻轻地颤。晴仙抬起头,强向我笑道:“奴家一时感慨,扫了公子的兴了,公子莫怪。奴家再去,再去给公子弹一支曲……”
我长叹道:“你若有什么苦处,就说出来罢,比憋着强些,兴许我还能帮你些。”
晴仙怔怔地看我,咬住嘴唇,忽然用袖子半掩住脸,两行泪挂了下来,呜咽道:“公子,你便让奴家替你弹一支曲罢~~过了这几日,可能奴家再也不能为公子弹曲了……城、城里张员外的侄儿已经向妈妈说好替奴赎身~~过几日是他叔叔六十六大寿,到时候他就把奴家送给张员外……奴家……奴家……”话到此处,泣不成声。
本仙君怜惜之心顿起,世间多是无奈事,本不分天上人间。
我叹息地站到她身侧,和声道:“莫哭了,我替你想想办法罢。”
晴仙颤身抬头看我,忽然扑进本仙君怀中,大声哭起来。
我带着半襟湿泪出醉月楼时,街上已空空一片,倒是那位卖胭脂的小摊儿还在,看摊的小哥坐在路边,袖着手正在发愣。想来是等着有没有去醉月楼的寻芳客经过,顺手买一盒他的脂粉送给里面的姐儿。这世间什么容易?挣口饭吃亦不容易。
又是夜半,我再回到小院。洗涮完毕后,小厮打着呵欠去睡觉。本仙君在灯下,却全无睡意。我瞧了瞧桌上的两个酒坛,拿起一坛到院中,灌了几口。
四处寂寂,寒风彻骨,过了今夜,又少了一天。
我听见声后道:“你怎么不睡?”
我回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眼前,竟是天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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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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