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琏袖子一笼,原本应当叮当落于泥土上的棋子就尽数被他卷入袖口里。必胜之局就这样被人毁于一旦,他表情也很平和,只是微笑着挑了挑眉:“围棋你不擅长,我们只好来下五子棋,现在连五子棋也不能下了么?”
少女愁眉苦脸地看他:“这哪算是下棋,分明是被虐。”
她说着,另一边又可怜兮兮地把脸枕在手臂上。她素颜无妆,衣服也是简单的一身暗底白梅的襦裙,色泽偏陈旧,和如今女修追求的灵动飘逸简直是两个极端。但她眉眼间的那种懵懂明艳的味道,竟让人想起了出水芙蓉。
天然雕饰。
余琏对少女的美貌视若无睹,他右手伸入袖子里,把两色棋子灵活的挨个放入棋罐中:“素素,下棋讲究诚心专注,静气凝神,看似下棋,实则修行,你这般计较输赢,却是郁气于心了。”
“我能不郁闷吗?”素素用手指敲了敲棋盘,“不是一盘两盘啊,是一百盘啊!你稍微让我一回不行吗?”
余琏一怔:“落子应无悔,要么不下,一旦执子,自当全力以赴。”语毕,他又一皱眉头,开始批评素素的想法,“……再说,被我让出来的胜利,真的很有意思吗?”
素素嘀咕道:“……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什么?”
“没什么。”素素轻轻咳嗽一声,掩盖尴尬,“我想出门玩一会儿,你能帮我在父亲那儿做个掩护吗?”
余琏收拾棋子的手停住了,片刻之后,他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始收捡:“你老是去逛街,又不识货,在外地总是买到次品。若真有什么喜欢的,我可以给你做。我的手艺,总不会比那些散修们差。”
“女孩家的云衣你也会做吗?”素素狡促狭地笑了起来。这种衣物采集天地云霞雾气而支撑,不难,但极其考验耐心,除了好看别无它用。只有爱美的女修才会用大把的精力去做,久而久之,编织云衣就像是凡人的女红,和男人不沾边了。
余琏意味深长地看了素素一眼:“你若喜欢,我为你秀衣也无妨。”
素素不说话了。
余琏也把棋子收好了,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在自然洒脱之余,又透露着一种深沉地庄重虔诚。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他已经把修行炼化进了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里。最后,余琏说:“你也是快要成家的姑娘了,也应当稳重一些。”
“说的也是。”素素瞥了余琏一眼,目光十分复杂,“我说,阿琏,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两个之间没有婚约,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没想过。”
“那就现在想一想。”
余琏沉思了一会儿:“想不出来,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假想不出别的样子。”
素素丧气地叹了一口气:“……可我总觉得,像是在哪里缺了一块。”
余琏摇了摇头:“我现在的每一步,可以说,都拼尽了我现在的全力了。也许有更好的生活,但那样的生活我达不到;也许也有更糟糕的,但那是我已经摆脱了的……吾等正道和妖怪们的战争打到了这个地步,我知道很多道友都牺牲了,但我问心无愧。”
“至于师母的事情。”余琏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人力不可改之,应当节哀顺变。”
提到自己壮烈战死的母亲,素素不可避免地红了眼圈。
“我言多有失,素素,你……”
余琏伸出手,想抚摸素素的发丝,不料,他话还没说完,素素就猛然一推,袖子掩面,化作一道遁光离开。她起身带起的风吹得余琏两鬓的垂发微微扬起。
余琏愣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站了良久,直到下摆被秋霜露水沾湿。原本,他与素素就已经下棋打发了大半个下午。而这一会儿,夕阳已经完全沉入西山,唯见若有若无的残月,像是映着烛光的剪纸贴在枝头上。
月光落满了他的发梢衣角。
“师父,你就这么让素师叔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道童从草丛里钻出来,忧心忡忡地问。
余琏有些好笑:“你这么问,可是我之行事,有些不妥了?”
“外面有些风言风语,传得不大好听。”余琏的大徒弟,张涉水睁大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父的每一点表情的变化,“说素素师叔和一些妖类有来往,身为妇人,行事却不大检点……”
余琏吭哧一声笑出来,用手指弹了弹张涉水的额头:“你才多大啊,懂什么检点不检点。这些传闻,我也知一些。我等与大妖们的战斗,并非为私仇,而是为了谁主天下的天下大势。如若我等输了,留给同胞们的未来,大概就是如家畜被圈养下食的日子……但从私人角度,我心知确实有些大妖,论才情睿智不输人类,还略有胜之。”
“素素心有向往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一味的以种族而分善恶喜好,只会走向狭隘。人之所谓万物之灵长,在于能天生便能体谅万物。”
“话是这么说。”张涉水有些不甘心地嘟哝,“可是,师父,你就真的这么放心素素师叔吗?”
“我自然是信她的。将为夫妇,自然是重她,爱她,敬她,信她。我与素素将携手一生,被那些无聊谣言所动摇,不是为夫之道。”余琏吐字清晰,字字如珠,就像是真的对自己所说的话坚信不疑。
但片刻之后,他又像是强调一般,又重复了一遍。
“我自然是信她的。”
他说着这样坚决的言语,却不可避免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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