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是慷慨激昂,将何湛在府中奢靡的情形一一描述,恨不得将罪状列上十大条,再三叮嘱宁晋一定要小心这个人。
赵庭训听得都快困死了,大早晨就被这群人架着来招贤馆,一上午叨叨叨叨地全是在弹劾何湛。
赵庭训坐椅子坐得屁股疼,只叹了一句:“如此说来,若是李贤士家中十三房小妾的事被人拿出去诟病,那肯定也要赖在侯爷头上,百姓骂得哪是李贤士你荒淫啊?分明就是在骂侯爷荒淫。”
“赵庭训,你!你少添乱!”
两人一争执,其余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
宁晋兴致缺缺地托着腮,心不在焉地往门口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何湛抱着一盆小孟兰路过招贤馆的门口。何湛也没往里望,径自走了过去,宁晋却喊了一声:“三叔!”
何湛停下脚步,退回来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见宁晋正冲他招手,于是抱着兰花就走了进去。
何湛环顾一圈,问:“干什么呢?今儿不是休沐么?各位贤士还来开大会啊?”
一群人登时沉默了。
宁晋眼睛在小兰花上转了转,说:“三叔又去买花了?”
何湛说:“托人从北方带来的兰花,这次长势还不错,应该能成活。臣正要去给它剪枝儿呢。”
“带孤一起去吧。”宁晋起身,走到何湛身侧,“今天就到这儿。”
何湛还愣着,就被宁晋推着走出招贤馆,留下一脸懵然的贤士们。
赵庭训理着长衫起身,优哉游哉地也跟着离开了,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养养精神。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侯爷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行止都表明他相信何湛,不会因为坊间流言就发落了他。
宁晋怕何湛受累,接过何湛手中的花盆抱在怀中,闷闷不乐地将那些人的话说给何湛听。
何湛哭笑不得:“主公怎么都学会打小报告了?”
“孤心疼,恨自己没能早一点来,让叔过上好日子。如今叔总算能喘口气,却还要被那些人诟病。”
何湛问:“就这点小事,怎么苦恼成这样?”
宁晋皱眉:“孤纵容的,为何不直接骂孤?”
何湛禁不住笑出声来,甚觉宁晋犯规犯得有点过分。
“这是臣惹出的祸,臣自己解决。主公不必忧心。”
宁晋抱着小兰花,停足想了一阵儿,依然很忧心。
何湛不紧不慢地忙活了几天,整了一份文书呈给宁晋,大致内容就是何湛要以巡察使的身份,去基层巡视一番,对当地官员进行考察。
流言既是从民间起,那么何湛就得到民间去,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何大人。
宁晋不怎么愉悦:“雍州县镇那么多,巡视下来怎么说也要两个月。”
“臣不得不去。”
哪是不得不去?何湛是太想出去放风了!
他整天在卫渊侯府里憋着都快憋出病了,这一天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晚上还得纵着宁晋放肆,何湛觉得自己脖子上就差一圈狗链子了。
何湛坚持,宁晋也知自己拗不过他,只得批了文书,任其为巡察使,到各大县镇负责巡视工作。
秋天一来,宁晋着手准备祭天仪式,在浮屠塔内诵经数日,繁杂的祭典从预备到结束,也足足耗去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
之后还有一个月…
他时不时能收到影卫传回的消息——
大人去了田野里同小孩子们放风筝;
大人视察水利,猛起的浪卷了他半头;
大人抱了抱村口晒太阳的老人家,老人家豁着一口牙夸这后生长得齐整;水黄县的张知县欲行刺,大人负伤,花了两天的时间找出张知县贪污的铁证,抄了他的家;不过大人请属下转告侯爷不用担心,他是故意受伤的…
宁晋握着信笺的手一抖,字字沉如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
他都快恨死于常丰了。
第64章 煮酒
一个月后,何湛彻查东涉县知县的消息一经传出,宁晋便知时机已成熟。
东涉县是于常丰的故乡,也是雍州第一大县,拿下东涉县,就等于扼住了于常丰的咽喉,断了他最后的根基。
何湛为宁晋消除最后一点顾忌,宁晋这方也立刻着手处理于常丰。
宁晋先派影卫去于府偷盗,将东涉县知县贡给于常丰的传家之宝偷出来,以侠盗之名悬于天济府城的牌楼上,昭之于众。如此一来,宁晋就有由头清查于常丰的家底。
于常丰的那些阴私事,不摸也就罢了,一摸那就是要命的。
一场暴风雨折了于常丰这棵大树。经卫渊侯清查,于常丰多年来借职务之便,卖官鬻爵,受财枉法,搜刮民脂民膏,扰乱官场,状纸上足足列了十大罪状。卫渊侯革除于常丰官职,鞭笞百下,贬为庶民,抄家以充府库,子孙三代不得为官。
雍州郡守于常丰被革职查办一事瞬间传遍大江南北,震动朝廷。
任外头腥风血雨,议论纷纷,卫渊侯府还是同往常一样平静。
宁晋当然高兴,除去于常丰,何湛回府之日便不远了,却不想宁晋在侯府苦等了三个月,也不见何湛出巡归来。
于常丰倒台后,宁晋任命赵庭训为新任郡守。赵庭训办事效率不错,但就是为官懒了点,折子一张一张往卫渊侯府送,大大小小的琐事都得过问宁晋一番。
宁晋守着空荡荡的书房,端着折子,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思念何湛念得心焦,几日进食都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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