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她很习惯纽约的气候不会觉得冷,对方仍执意要在西方国家尽尊重女士的礼节,把外衣脱给了她。
习惯是一回事,区别仍然存在。纽约与她辖地距离不远,气候也十分相似,可是当大西洋微凉的海风从哈德逊港吹来、穿过林立的水泥森林与茂盛的枫树林潮湿了脸颊,她还是会从海风淡淡的腥味中闻出两地微妙的不同。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来,”南京望着在湖上泛舟的游人,感叹道,“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纽约曼哈顿区这样对比强烈的地方了。”
波士顿深以为然地点头。他们正漫步在一汪明镜般的湖泊沿岸,举目皆是深秋微黄的整洁草坪和红艳胜火的枫叶,一派娴雅的田园风光,而这片广阔的公园却四面都被举世所罕见的高楼群包围,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睨见帝国大厦高耸入云的尖顶。
“已经探望过蒋夫人了吗?”波士顿得到肯定答案后,又礼仪性地问道,“她还好吗,病得不厉害吧?”
“还行。我看她气色比出国前好点了,谢谢关心。”
南京来美是夏末的时候。由于身份不便,他只是以大使随行人员的名义待在华盛顿特区的大齤使馆,与美方官员磋商援助方案的实施细则。前两天委员长夫人的专机抵达了纽约达米切尔机场,此行名为治病,背后打宣传战的目的只有少数人知晓。南京也从首都赶来,去医院做了一次探望。
见南京语气不是很关切,波士顿不禁好奇道:“我以为你们会有很多话说的……可天色这么早,就见你回来了。你和蒋夫人不熟吗?”
“不,算是很熟吧。但几乎没有私交,自然也说不了太多话。27年他们夫妇在上海大饭店结婚,她下来敬酒时我和她围绕委座谈了几句,就是我和她最长时间的一次私人交流了。”
“噢,那次盛大的婚礼……当时我们也倍加关注!蒋夫人在美国长大,在我们眼里这场婚礼可算作中国新兴革齤命力量和西方基督教文明的结合呢。”
“某种程度上算吧。”南京不置可否地笑笑,“虽说优美又富有魅力,却也是个叫人不知道怎么应付的大小姐。连上海都说和她相处很累。”
“上海都说……?”
“嗯。总之,是位和你很不一样的女性。和波士顿女士你谈天就很轻松,既风趣,又自如——我想这就是美国老城的气质吧。”
“是么。承蒙谬赞!”迎着湖面徐来的微风齤,波士顿快活地眨了眨眼。
快活之余,波士顿自认为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我是17世纪出生的,在我的家族里排得上大姐姐,到中国只能算作晚辈吧?”她赶在对方表达否认前又说,“这倒叫我想起来一件不远的事。上半年我国决定要与贵国展开全方面合作的时候,在媒体上用了许多手段拉近两国心理上的距离。比如跟民众阐述两国历史的相似和地域的对应,什么把你比作中国的华盛顿,把纽约比作中国的上海,把北平比作中国的我……你们听来,怕是很牵强附会吧?”
南京略作沉思,说:“唔……这挺有意思的,也不算完全牵强附会。我和华盛顿先生差得远了,上海他和纽约倒有几分性情上的相似,两人私交也挺好。你和北平,呃……这不好说……”
对方看上去陷入了苦恼。波士顿好心解围:“没法比较吧?连性别都不同。”
“不,不是说性别的问题。实际上我觉得……不知道怎么说明,总觉得你们有些微妙的神似。”南京微微眯起眼睛,有些复杂地打量着身边的女子,“如果北平年轻一些、再扣除掉文化差异,女性的他大概就是你这般吧……?”
波士顿好不容易才遏制住笑弯腰的冲动,按住了胸口:“虽说我不清楚事实是不是像你说的……但是感觉好开心!都说东方人含蓄,南京先生却非常会说话呢。”
“啊,请不要以为这是刻意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一顿打趣将本不相熟的两人距离拉近不少。然而,当一丛艳丽枫叶被秋风吹落,盘旋着落在澄澈水面的时候,波士顿注视着湖上那一片盛放的殷红,眉宇间笑意消散,而多了几丝困惑。
“可是,东方人——不得不承认我们理解的还太少。很快就到珍珠港周年纪念日了……在珍珠港以前,我们接触过的日本人大多勤奋、质朴又极度谦恭,虽有贪婪和疯狂的一面,可在那个帝国主义盛行的年代司空见惯,我们也没在意。他们竟以这样的方式开启了和我国的战端,接着就在巴丹……我是才听说的,麦克阿瑟将军退去澳大利亚以后,那里10万美菲联军被日军俘虏,要转移到100多公里外一个集中营去。【注3】这100多公里路……”
南京几乎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不便点明,只说:“100多公里路并不长?通常行军,两天也就到了。考虑到热带气候恶劣,可能会慢点儿。”
“……我无法理解那些押送俘虏的日军是怎么想的。掉队的、跌到的、听不懂日语没及时答应的,直接就用刺刀捅过去。敢停下来大小便的都处死,只能把排泄物拉在身上。不许带水行军,不许自己找食物,菲律宾居民给俘虏扔吃的,他们就追过去给居民杀掉,强迫俘虏在边上看着。实在渴的受不了跑到污水塘旁边喝水的,他们就一边看俘虏喝,一边嘲笑白种人下贱,然后再打一顿……那个侥幸逃出来的中士对我们说,就这几天行军,他见到了数百次斩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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