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欣慰又如何地心疼呢?
德妃看离落神色,便知他是明白的。沉默了片刻,绛色长衣的女子敛去笑意,郑重说道:“看得出来,公公也很喜欢阿荪。我想……若是哪一日我不在了,你是否能帮我照看阿荪,待她成年,寻得良配。”
离落苦笑:“奴婢一介阉奴,自身难保,怎敢随便应了娘娘?”
德妃微微摇头:“旁观者清。这一遭皇上对你,用得是真心。”
第二十四章 碧波湖畔红梅开
“听宝福说,碧波湖畔的梅花都开了呢。”
离落窝在床上,黑缎子般的长发散落下来,铺了半床。他微微支起身来,透过错开一线的雕花木窗,去看那满地茫茫的白,一群麻雀在雪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楚君慊在一旁坐着,见离落支起身来,赶忙在他后背塞了个软垫。这一个月来,离落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有了些力气,端个杯子拿个书什么的已是不在话下,只是一直不能行走,整日窝在床上,憋闷得厉害。楚君慊知他无聊,日日下了早朝便揣个小暖炉过来,与离落暖手。一日之内若无他事,楚君慊便静静守着离落,说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直到离落睡下了,才去挑灯熬夜批阅奏折。
这一个月来,楚君慊看着离落消瘦的躯体,苍白的脸颊,纵是想要离落想得厉害,也不敢碰离落一个指头。离落就像那前朝的珍贵瓷器,有了细细的裂纹,楚君慊害怕哪天不小心轻轻一碰,就碎了。
离落脸上的血痂都落了,留下深深浅浅好几道疤痕,那疤痕不仅未曾掩去离落的清俊容颜,反倒让离落平添了几许说不出的味道,仿佛历尽岁月磨折后独得的那一份坦然,那一份笑对沧桑的平和优雅。
楚君慊正伸指轻抚着他面上深深浅浅的疤痕,细细端详着他的美人儿,便听得了离落那恍若叹息的一句话:“听宝福说,碧波湖畔的梅花都开了呢。”清清冷冷的声音,清清淡淡的语气。
楚君慊听了,心内微微一痛,想起那个桂花凋落的早晨,离落那个轻薄得像雾气一样的微笑。那个时候,他浑不在意地承诺,说等梅花开了,就带离落去湖边温酒赏梅。离落听了,回头一笑:“皇上可要记得您说过的话。”
皇上可要记得您说过的话……
楚君慊几乎不能想象,那一天,离落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他身边微笑着陪他。离落明明知道,幸福的泡沫就要碎了,等待着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地笑着,笑着……
楚君慊强忍住心内的酸楚眼中的热泪,笑着搂定离落纤细的腰:“朕抱你去看,可好?”
那正是个大雪初晴的日子,皑皑的雪铺满了结冰的湖面,一眼望去四围都是阳光下迷人的雪光。天空是如海一般澄静的蓝,大地是一片纯洁无滓的雪白,湖畔的红梅舒展了虬曲的枝干,缓缓绽放了娇颜,为这澄净冷冽的天地添了一抹醉人的温暖。
楚君慊把离落裹在厚厚的雪白狐裘里,团在他怀里手脚都不见,不仔细看还当是抱了个大雪球,只是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下来,发梢几乎都扫到了雪。这一个月以来,楚君慊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几乎拿离落当猪来养,离落来者不拒一天六顿饭顿顿吃得精光,直到胡太医偶然撞见说了声:“哎哟我的娘唉,再这么填下去伤还没好就要撑出胃病来了”,这才算罢了。可就是这般填了大半个月,离落身上的肉还是一点儿没见长,只是那一头长发被养得乌黑发亮,亮闪闪水润润直垂到臀下,楚君慊见了笑说饭都叫你头发给吃了。
楚君慊命人在湖边的亭子里铺了厚厚一层软垫,置了两个矮几,几上备了糕点果品并一架古琴。亭子四角各生了个小暖炉,炉中炭火熊熊,竟驱了不少寒意,靠湖一面的炉上还温了一壶酒,隔了老远就能闻到那温润的酒香。
离落从狐裘内探出个头来:“不过赏个梅而已,好大的排场。”
这样的离落可爱得要命,楚君慊忍不住伸指刮了下他小巧的鼻尖:“朕既然应了你,自然要安排得妥妥当当。”
离落趴在楚君慊肩头,一双眼扫来扫去:“啧啧,四个火炉,大冬天要是生生热死了,可真真是天下奇闻。”
“怎么会呢,”楚君慊笑,“朕带你来赏梅,可不是来挨冻的。”
离落窝在楚君慊怀里,看那湖畔缓坡上,红梅映雪的清幽景致,却无端端有些怅然。那梅朵儿红得格外纯粹,红梅映雪正似血染素练,让他不由想起四年前那一场滔天祸事,那染了鲜血的白衣……
离落道:“奴婢更喜欢白梅。”
楚君慊在他额上一吻:“那明年此时,朕许你千株白梅。”
“何必那么麻烦呢,奴婢不过说说而已,”离落排开心底的那丝怅然,微微一笑:“历代咏梅的诗词,皇上最喜欢哪句?”
“自是那句不同流俗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和靖之诗咏梅而不着一‘梅’字,固是妙绝,却嫌雅得有些太过了,奴婢倒是更为欣赏‘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这样清淡自然的诗句。”
“是么?”楚君慊心中一动,“阿离想不想跟朕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夏有荷,冬有雪,在院子里种几株白梅,等梅花开了,在梅树下以腊肉佐酒……”
离落没等楚君慊说完就打断了:“皇上说笑了。”开口闭口都是“朕”,会做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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