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对她的好远远超出了依赖与感恩,处处维护她,把最好的东西先是送给夫人陈氏再是她,下一个便是年妈妈与张胜,最后才是他自己,如果她再挑东挑西当真是不识时务了。
吕姽清楚地记得她拒绝夫人后的场景:张良身着骑马装,浑身上下皆被汗水浸湿,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不少小伤口。她瞧见年妈妈在一边的暗示,张良听闻她回来的消息后赶得匆忙,从马背上跳下跌了一跤,没来得及叫大夫便跑了过来,按道理说他看见吕姽应该十分激动,当时却表现得很平常,像对待普通丫鬟一般礼貌温和:“阿姽,既然回来了那以后我和小弟又要麻烦你了,需不需要年妈妈给你当帮手?”
吕姽清楚自己那番话的声音有多大,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索性回答道:“任务确实比较繁重,毕竟二少爷年龄小,承蒙大少爷关心,那奴婢以后就劳烦年妈妈负责大少爷的功课好了。”张良什么也没做,只一味地看着吕姽从自己身边经过朝后院走去。
“天命之人……”吕姽面朝上躺着,喃喃道:“小时候急得死,长大了死不急,还是海棠红好伺候啊……”
一刻钟之后。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
半个时辰之后。
“一只羊驼,两只羊驼,三只羊驼,四只羊驼,五只羊驼……”
一个时辰之后。
“一只草泥马,两只草泥马,三只草泥马,四只草泥马,五只草泥马……靠!”
年妈妈的呼噜声突然大起来,下一秒又恢复平静,好像是在警告吕姽再不安静就擤把鼻涕糊她脸上。
吕姽当真是要崩溃了。在山上小屋的时候她就担心张良会不会顶着一张哀怨的脸抱着一摞《论语》勒令她逐句翻译,现在回到了相府,张良的表现让吕姽愈发觉得他有从腹黑变异到病娇的趋势。不带孩子不要紧,要紧是万一她把天命之人弄成与自己一般智商捉急的傻缺了怎么办?
想到这儿吕姽躺不住了,马上一个鲤鱼打挺,抓起外套便朝门外冲,留下年妈妈一长串打得酣畅淋漓的呼噜声以表抗议。
“阿姽姑娘?”一位平常与阿姽还算说得上话的仆人掌灯前来:“深夜出房,就不怕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吓到?”
……她不能自己把自己吓到可真是不好意思。
“宋大哥,大少爷可曾睡下?”吕姽对他印象极深,众仆人里体型最肥得流油,还是可以自产自销的那种。
“哈哈,劳驾阿姽姑娘还能认得宋某,”阿宋抹了一下近七天没洗的头发,吕姽在他放下手的瞬间清楚地瞥见了他手掌中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的油亮……如果吕姽是人的话,她一定能感觉得到胃液在体内放浪形骸翻滚得不亦乐乎。大哥,求放过!
“宋伯伯,您不去巡夜在这里干什么?”童声响起,阿宋立刻挺胸抬头做女人,啊不,纯爷们儿:“好的二少爷!没问题的二少爷!”
阿宋临了还对吕姽露了一个自认为很具魅惑力实际上肉挤成一堆完全分辨不出五官的笑脸。
“二少爷,奴婢认为会笑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怕的只是大哥的脸而已,”张胜甩甩袖子,架势与他哥神似:“大哥没睡,你去找他吧,我起夜,马上回房。”
吕姽应声,朝张良的屋子走去。
张胜留在原地,嘴上说要回去,现实状况却是不消片刻转弯走到吕姽屋子院内,他敲敲房门,门马上被打开。年妈妈畏手畏脚地探出脑袋,环视四周,问:“她去找大少爷了?”
张胜点头,一老一少对视一眼,在黑夜中同时咧嘴眯眼。果然,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加上个憨厚胖子更是宝贝。东风已借,只看诸葛良是否懂得起了。
另一边,吕姽搓搓手臂,为什么她会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阴风掠过?
眼前就是张良的屋子,门口站有两个随时听候吩咐的丫鬟。她们见了吕姽纷纷施礼,吕姽回礼,其实她现在有些矛盾,睡不着的时候想见张良吐吐苦水,来到目的地反而怎么也开不了口,毕竟狠话已经放出,她算是把张良结结实实地羞辱了一番,不走人倒罢了,哪儿有脸大半夜面对人家?
正当吕姽改变主意打算走人之时,屋内传来略显疲惫的声音:“进来吧,我还没睡。”
这熊孩子的第六感也忒非人哉了点,真不愧是东皇阁下相中的男人。
丫鬟自觉让开道路为她打开门,眉眼之间似乎夹杂笑意,左边一位甚至对她挤眉弄眼以示鼓励。那啥,她只是来接受催眠而已。
“哐!”门被关上,张良披着外套坐在坐垫上,桌上摆有一卷竹筒,油灯燃烧照亮他的侧脸,直到吕姽进来也没有放下研墨的动作。这些杂活以往都是吕姽做的,张良每次熬夜都会无意之间给吕姽透露消息,而她每次都会研墨理书伴他至清晨。
“有事么?”张良毫无波动的态度在她意料之内。
“老衲偶然得到一卷天书,今晚闲来无事随手翻阅,忽然白光刺眼,射得老衲双目失明,上吐下泻,七窍流血,心神荡漾……”
张良转头,必杀死之死神的微笑。
“奴婢失眠,特地来向大少爷请教请教催眠大法。”
……
“阿姽,趁我没发火之前,出去。”
吕姽可以对东皇阁下惟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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