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挣脱出来,斜着眼道:“哼,你们这些个臭男人,哪一个不是喜新厌旧的?北疆那么些漂亮姑娘,相公若喜欢,便再娶一房罢。北疆姑娘不过女儿节,倒给相公省下不少麻烦。”而后一声娇哼,扭着腰拈着香帕便出得门去,在集市上兜兜转转,凭借一张好皮相,竟勾搭上一个财大气粗的商人。
那商人很是欢喜,谈得没几句,听她抱怨起自家相公来,便拍拍胸脯,承诺定给她买一大车的宝贝。
若仅是如此,除却任长申自己,旁的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可惜老天爷甚是爱跟人开玩笑,一个巧合,一个无意间的举动,每每联系在一起,便能掀起轩然大波。
如若江南王抓住了周广的把柄,大理寺也未造劫难,任长申出逃一事,江南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找不见人,皇帝病卧床榻也顾不上追查,任老板的好日子恐怕还长久些。可惜事与愿违,江南王丢失线索,只好重新查起,而共犯之中,当属任长申知情最多,便只好从此处下刀。
如若这商人没给任姨娘买宝贝,北疆地大人少,阿尔赤手底下的探子指不定也找不到任长申。可惜这商人太过兴师动众,从大铭买回整两车珠宝,过关查验时便引起了注意。北疆人向来贫穷,江南王听闻此事,便认为能如此大手笔的,定属任长申本人。顺藤摸瓜查下去,差错了对象,却查对了方向,转眼间就揪出了任长申藏匿之地。
如若如若——哼。
任老板坐在大牢里潮湿阴冷的稻草上,抬脚踢开比狱吏还猖狂凶狠的耗子,心想,这辈子机关算尽,竟还是算不过“如若”二字,忒的有失体面。
他是个聪明人,为了避免江南王对自己用刑,便一拖再拖,说周广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全都知道,但如果不叫大儿子来见他,即便用上极刑,也绝不开口。
江南王也是个聪明人,心知肚明他是为了等常臻前来说情,顺带劫个狱抢个人。蹭蹭下巴想了想,脑袋瓜子转两转,便答应了。
于是,常臻反而成了背黑锅的倒霉蛋,刚摆脱金柝铁衣,又奔向无烟战场,简直一个连轴转。
山谷幽风中,陈大侠一袭黑氅,披星戴月飞奔。
一面狠抽马鞭,一面气急败坏咒骂。
“天杀的,这辈子招谁惹谁了,从老的到小的,从带把儿的到不带把儿的,没一个省心。老子又不是齐天大圣,拔根毫毛就能变出几十个分/身——真他娘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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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京大牢。
铁锁被狱吏打开,铁链“咣啷啷”叫嚣,吵得任长申好不耐烦。他扭扭僵硬的脖子,揉揉酸疼的肩膀,暗骂,江南王这畜生,忒的没人性,连张床都不给老子搬来。
他烦躁地睁开眼,瞧见门口那张比铁锅底子还黑沉的脸,丝毫不惊讶,只点点头:“臻儿。”
常臻大步迈进骚臭霉馊的牢房,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一句话也不说,面若冷山,瞪着养父。
任长申皱皱眉,心想,好吃好喝养你十多年,如今便轮到你报恩,怎的这副放肆模样?正准备训话,余光瞥见门外又来了两个人,稍稍一愣,登时闭上嘴。
江南王抬起华贵的朝服袖口,掩住鼻子,转头冲着陈显,唯恐天下不乱地道:“陈大人,牢里这些个犯人没一个好东西,利欲熏心不说,连便溺都比旁人恶臭几分。你说,是也不是?”说完还在任长申脸上溜了一圈,满眼不可一世。
陈显看看他,再看看任长申阴鸷的面色,只躬身赔笑。心道,你们俩要掐架,把儿子找来当挡箭牌便罢了,连我也一并拉来作甚?
任长申死盯着陈显,冷笑道:“今儿熟人真不少,四个人恰好能凑一桌,就差副好牌了。”转向江南王,“王爷比我这任老狐狸还要老谋深算,没当成皇帝,啧啧,真个可惜了。”
他早年也试图笼络过江南王,岂料热脸碰了个冷屁股,便讪讪作罢。故而有熟人一说。
常臻眉峰一跳:“爹,你少说两句。”
任长申半眯起眼,伸手指着陈显,对常臻道:“小子,你瞧清楚了,那个唯唯诺诺轻诺寡信的才是你爹。”
他见陈显与常臻一齐进来,便知儿子身世的秘密恐怕早已捅破窗户纸。明知这事迟早会被揭穿,可心里却不知为何,一个劲往外冒邪火。
“爹!莫要这般无礼!”常臻有些心急,怕他口出狂言,惹怒江南王,便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他。
任长申眼神一凛,突然扬手,一巴掌掴在常臻头脸上。
“不肖子,你竟敢吼我?”
常臻咬着牙接下,“咔吧”几声,捏断了手心里攥着的几根稻草梗。瞪着养父,沉声喝道:“爹,儿大老远赶来,便是要料理此事,还请爹少说几句罢。”
任长申眼神愈发阴沉,他认定常臻不会,也不敢违背自己的意愿,便戳戳自己胸口:“有本事一刀砍死我,你的日子便清净了,无需再料理此事,只料理后事便足矣!”
“我——”常臻心急火燎,哑口无言,别开脸去对着乌黑的墙壁,一声愁叹。
心想,老狐狸今儿撞了什么邪,又打又骂,打定主意不叫人消停似的。
陈显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实在看不下去,转身便要走人。
江南王一把将他拉回来:“哎陈大人,你儿子好生孝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一声声‘爹’唤得好生亲切。只可惜他孝的不是你,你瞧着就不心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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