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却不回应,听这雷声滚滚,看这潇潇雨下,良久,长叹一声。
“思虑过重,终究还是……思虑过重……”
林苏走进雨幕,疲惫地闭上眼,雨水从他脸上滑落,滑进衣领,很凉,林苏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快要过年了。
他们到金陵,也有大半年了吧。
他睁开眼,雨水滴进眼睛里,有些刺痛,林苏张开嘴,喃喃道:“究竟要何时……梅长苏才能真正做到没有任何思虑……人,又是否能够真的没有任何思虑……”
头顶出现一把伞。
“……黎纲?”
黎纲皱着眉,看林苏的眼神很不解,换一个说法,他现在看林苏的眼神跟看一个疯子没什么区别,“……你就那么想生病?还淋雨,想跟宗主同甘共苦也不是这样的啊!”
“不……”林苏摇摇头,回头看了亭中再次抱在一起的两人,眼神有些飘忽,“我只是想让自己冷静点。”
想让这冰凉的雨水,浇灭心中蓬勃的烈火。
……
林苏先回了马车,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倒头就睡,在睡梦中就开始发烧。
梅长苏在外面就咳了血,上了马车之后,精神不济,竟也没发现林苏的不对劲,就这么在马车里昏睡过去。
于是,等黎纲驾着马车回到苏宅,打开马车的帘子,看到的,却是两个昏迷的人。
真是……
急肯定是急的,然后还有一种不可描述的感觉,用林苏的话说,叫做“一脸懵逼”。
晏大夫看着这两人——他在金陵最主要的两个病人,他从医数十年来最不配合最不听话的两个病人。
他指着林苏,对甄平说:“先把他的衣服换了,全身擦洗一遍,放隔壁厢房去,记得盖上两层大棉被。”
然后又指着梅长苏,对黎纲说:“把他搬回房,放床上去,我拿了药箱就过去。”
如果晏大夫要排一个他不想要医治的患者列表的话,毋庸置疑的,林苏和梅长苏绝对会并列第一。
……
“神思不宁,郁结寒气,以致体内虚乏。”
这就是晏大夫的诊断,说白了就是——你家宗主平时喜欢想东想西,每天不睡觉尽想着怎么算计人,这次又冒着大风大雨出门,现在身体垮了。
交代了黎纲说这几日闭门谢客,不见外人之后,晏大夫拿着小药箱,又去给林苏看病。
他去的时候,林苏已经醒了,貌似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他正坐在床边,甄平在给他擦头发。
“你洗澡了?”晏大夫的脸色很不好。
他原本以为人晕倒了会乖些,没想到……
“你发烧了还敢洗澡?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晏大夫的脸色很臭。
林苏眨眨干涩的眼睛,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捉摸不明白事情,竟就真的就着晏大夫的话答道:“有啊,我就不敢把宗主扑倒。”
甄平:“……”
晏大夫:“……”
甄平:“不对啊,林苏,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不就是把宗主扑倒了吗?”
林苏眼皮重得要命,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不对啊,这两个扑倒不一样……不一样……”
说着说着就没声了,甄平低头一看,对晏大夫说:“又晕了。”
晏大夫:“……”
“咳咳,他刚刚怎么醒了?”
甄平把林苏放平在床上,又帮他盖上被子,一边道:“我听了您的吩咐,正要给他脱衣服呢,他就突然睁眼了,然后就要自己洗,洗完了就叫我进来给他擦头发。”
晏大夫:“……”
怎么觉得甄平有点像任劳任怨的小媳妇儿……错觉!一定是错觉!
“咳咳,他就是烧糊涂了。”
……
这几天,苏宅很安静。
梅长苏重病之中昏迷不醒,苏宅不接待任何外客。
林苏也是烧得昏昏沉沉,根本没时间出去玩。
而苏宅外头,却是再起风波。
新任户部尚书沈追在追查户部往年旧账的时候发现了不少有问题的地方,其中,就有一个漕运。
本该是运载生鲜蔬果的官船中夹带着黑火,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今年,竟有六艘官船夹带黑火,负责搬运货物的赵大哥是江左盟的人,如今梅长苏身处金陵,他自然得弄清楚这些黑火的去处。
几经周折,多方协调,最后,竟然扯出个私炮坊。
年关将至,炮竹价格暴涨,制炮售卖,可获暴利,可官属的制炮坊,所有收入都要入库,户部留不下来,所以,原来的户部尚书楼之敬便偷偷开了这家私炮坊,偷运火药,制炮售卖,所有收入,他自己占小,其余的,归太子。
而同时,宫里的言皇后突然病倒,太医院查看,却并无大碍。
这几日,梅长苏身体已经恢复了些,可以下床走动,只是药还没断,而林苏却还在烧着,温度不高,只是低烧。
当然,这几天,梅长苏都没给林苏好脸色看。
一时间,林苏成了整个苏宅最不受待见的地方——黎纲整天琢磨着把他送回廊州,晏大夫每天板着张脸逼他喝又苦又涩的药,飞流总是一言不合就飞檐走壁要么就是举高高,现在就连梅长苏……
唉,林苏躺在两层大棉被下面,哭成了个泪人。
其实,梅长苏听说他生病了最开始是很担心的,还拖着病体过来看望了一下,当然,结果就是大家都被晏大夫骂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梅长苏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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