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笑起来,眼神里却有无尽的落寞和黯然以及隐隐的悲愤。
她沐浴五彩祥云,携玉而生。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却在她出生之时被另一个人夺走。
慕容琉仙。
外界所知她的生辰则是,午时二刻。
午时二刻,刚好是祥云散尽之时。
相差一刻钟而已,命运便大不相同。
一个是云端上的仙女,一个是埋在泥土里的凡人。
她握紧了那玉佩,平复心中涌动的复杂情绪。
这块玉佩,是她这一生噩梦的做魁祸首,记载了无数生命和鲜血。就如同它本身的颜色,火红而血腥。多少次,她都恨不得将这块玉佩摔碎。既然不能永远大白于天下,何不直接毁掉了事?然而每次被娘看见,就会罚她跪在祠堂里思过。
“就因为我携玉而生,所以我出生之时,为我接生的产婆死了,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抱我的人,她一生给予最后的温度,是我来到这个世上感受到的第一缕温暖。至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了给予其他人温暖的机会。她一生之中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无法开口。她临死前,流了一滴血在我手上。那是我第一次触及血液的温度,灼热而恐怖。以至于我在那以后的很多年,都害怕闻到那样刺鼻而杀戮的味道…”
她静静的诉说,时隔那么多年以后,她以为自己提到这段往事后会愤怒会悲痛会无言的哀伤和绝望。然而没有,她自己都很意外此刻的平静。大概,是因此刻她在他怀里,他用自己火热的胸怀给予她最安稳的温暖。
云墨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他用最温柔最体贴的方式给予来淡化她从出生开始就存在心底的害怕和恐惧。从得到这块玉佩开始,他就知道她那年为何会杀人,也同时知道她承受了多少。他理解她为何一再的想要杀他灭口,如果换了他,会比她更决绝更残忍。然而她却几次心软下不了手。
他心疼她的隐忍和背负,所以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不怀好意和刁蛮任性,以及那些无言的追杀。
她在出生之时便厌恶极了血腥的味道,却在不足五岁稚龄不得不亲手杀了那么多人。他几乎可以想象,那时的她该有多痛多怕?
十四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一个孩子,一个惧怕血腥的孩子,在孤独绝望矛盾挣扎下杀那么多人,谁能理解她那一刻的悔恨和愧疚?
那些人全都在逼她,逼她说出真相。然而为了大义,为了更多的人能好好的活着,她选择将一切承担,选择把所有的苦果都吞入腹中。
这样的女子,他如何能不爱?
凤君华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道:“师父说,玉乃是阴损之物,又染血红之色,恐怕我今后命途坎坷,多有血腥之灾。况且我又身负异象,容色太过,日后定然命犯桃花,情路坎坷。”
他抱紧了她,咬了咬她的耳垂,半是玩笑半是酸涩的说:“后半句话倒是说得不错,你的确命犯桃花,到处招惹男人。不过这情路坎坷嘛…”他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和纠结道:“我怎么听着,这倒是十分符合我呢?”
她瞪着他,却也知道他故意用这般玩笑的口吻,实际上就是想淡化她提起这段往事心中萌生的悲哀和痛楚。便叹了口气,“所以我娘就在我脸上贴了红斑,丑化了我的容貌。她说,不求我一生多彩多姿,只求我一生平安快乐就好。”
她说到这里便顿了顿,心中有些涩然。
“只是那时我年幼,不懂得娘的苦心。一心只以为,明明属于我的尊荣,凭什么让给其他人?凭什么她可以拿着属于我的东西耀武扬威受万人尊荣。而我却因脸带红斑面容鬼魅而遭人白眼歧视?”
那时年幼,就真的只是…年幼而已。
一个刚出生纵然有意识却未曾受过任何教导的婴儿,从出生起就亲眼目睹亲耳听见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又被丑化了容颜。那时她懂什么?她什么都不懂,她当然委屈,她当然不甘。而且那个抢走她东西的人还对她肆意嘲讽辱骂,将她踩在脚底,她如何不怒?
她和慕容琉仙的仇恨,从一出生便结下了。
“只是有时候我却也感激,幸好那是所有人知道携祥云而生的人是慕容琉仙。否则,如今南陵那所谓未来太子妃的位置,恐怕就是我了。”她自嘲的笑笑,“可笑我从前不懂事,还一味的嫉妒怀恨在心。如今想来,慕容琉仙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云墨没说话,他理解她那时所有的不甘和怨恨。他也出生之时便有意识,他出生之时也有人死了,那个人是他的生母。但他比她幸运,幸运他娘在临死之前教会了他不要去恨。如若不然,恐怕如今他无法释怀他母亲的死。说不定,他手上染的血比她更多。
“知道吗?”她歪头看着他,“因为我一出生就沾染了鲜血,所以我生命的那十二年便日日与杀戮和血腥为伴,无休无止。”她闭了闭眼,“你曾问我为何喜欢着大红色,我告诉你因为女子一生唯有出嫁之时着大红喜服最美。其实,我没告诉你,我喜欢穿红衣,不过是因为,我讨厌血腥的味道。”
云墨手臂一颤,更加用力的拥紧了她。
凤君华眼底微微湿润,轻声道:“普济寺的主持…”她眼神暗了几分,“是玉晶宫的人。”
云墨闭了闭眼,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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