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慎……”孟慎过火的反应让盛林有些难以招架。这个发小人如其名,自小说话做事就极有分寸,成人后更是诸事谨慎,为人处世从不逾矩。像这样毫不留情地斥责某个人,盛林从没见过。更何况这“某个人”还是盛林本人。
“我当然也不希望自己有事。如果有办法能毫发无伤地把晏棽带回来,我一定会去做。但当时的形势真的顾不上那么多,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冒险冲上去的。”
孟慎视线挪到旁边,胸膛急剧起伏。他似乎也清楚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很刺耳,但他不想再控制自己,“就算你没有扑上去,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晏棽的手臂被砍一刀,同样要不了谁的命。”
盛林的双眼惊讶地张大,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回话。
尴尬的沉默在室内发酵。
孟慎低头盯着地板看了很久,索性把余下的话全部说出来,“我承认我自私,不希望你为了别人伤害到自己。但你本来就跟晏棽不一样,你不是他那种责任心过强的人。就拿一年前他碰到的那件事来说,如果是你,你也会尽力帮助小女孩逃走,但你不会想到去向警方举报钟安泰。你怕麻烦,没当面撞到你身上的事,你不会主动招惹。还有这次去救晏棽……”孟慎停了一会儿,眉心紧紧锁在一起,“按照你的个性,你会把定位信号提供给警方,或者如果警方有需要,你会从旁提供帮助。再深的介入,就不可能了。可你现在呢,你不止在警察都没赶到的时候亲自跑去救晏棽,你还为了他什么后果都不管,扑上去让胡三砍你一刀!盛林,你……”孟慎冲动地想把压在自己心里的那块巨石扔给盛林,想要用力敲醒他,告诉他“你失控了,不像自己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变成另一种说辞,“你跟晏棽才见过几次面?从你记住他的名字、能认出他的脸,到现在总共不超过两个月。可是这两个月,好像已经可以跟我与鹏辉跟你一起度过的十几年相提并论了。不,”孟慎苦笑着摇摇头,“也许……比那十几年还重要。”
这一番话,盛林听得莫名心惊。孟慎的确心思细腻,并且足够了解他,把他看的如此透彻,几乎可以窥探得到他埋藏最深的心思。更有甚者,也许还能察觉到连他自己都尚未发觉的某些念头。
那么孟慎讲这些话,是在单纯指责他对晏棽的“不同寻常”,还是另有所指?
盛林心底的疑惑渐渐加重,等孟慎最后一句话出口,盛林不由勾起唇角轻轻的笑,探身去瞧孟慎的脸色,忍着笑意问他,“老孟,你这是在……吃醋吗?”
孟慎像被踩了尾巴尖的猫一样跳起来瞪他,“胡说什么!”话虽这样说,脸色却微微泛红。
盛林笑得往一侧歪,不当心碰到右臂伤处,疼得直抽冷气。
孟慎连忙把他身体扶正,一本正经地训他,“就知道笑!这条手臂还要不要了!”
“要,当然要!”盛林在床上坐好,顺势握住孟慎扶在自己肩膀的手,收起笑容,郑重道:“老孟,我向你保证,你跟鹏辉永远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兄弟。晏棽不一样。他不能跟你们比,”他用力攥下孟慎的手掌,“真的不能。”
孟慎脸颊的红晕一下蔓延到脖颈,他别开视线,抽回被盛林紧握的手,“你……这话就说得太没劲了,搞得好像我很小心眼一样。你多一个好兄弟,难道我还会不高兴吗?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是是是,”盛林憋着笑从善如流,“老孟最大度最贴心。这次让你担心了,你就当我‘色令智昏好了’。”盛林随口开个玩笑,举起左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孟慎见他还算上道,轻咳一声,说,“这次就先放过你。你先休息着。我下去看看晏棽。鹏辉口太重,他点的菜,晏棽一个南方人不一定爱吃。”
盛林笑容明朗,“好!”
孟慎走出病房带上门。傍晚的凉风从走廊打开的窗子吹拂进来,轻擦过他的面庞。也许之前是他多虑了,盛林向来信奉理智至上,不会允许自己脱离正轨。
反倒是他自己,做事越来越鲁莽。他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变成一个连自己的思维、感情都无法掌控的人。
孟慎的目光停留在病房紧闭的门板上,眼底闪烁的情绪复杂难言。
其实有些事情,一辈子都不需要弄明白。
孟慎转过身,穿过长长的回廊,从楼梯走下去。
盛林看着孟慎走出去,视线从门口收回来。他用左手很轻地来回抚摸自己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右臂,脑子里还在思索孟慎刚才的话。
晏棽确实不一样。他很确定。
但究竟那里不一样?
盛林眯了下眼睛。
他自己也要再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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