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死亡对认知与妖怪不同。虽然沈歆知悉大多生灵死后对灵魂都能得以转世再入轮回道,天地法则自混沌时代就生生不息地运转,但人类毕竟对六界的了解有限,他们以为的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
毕竟人的一生与他们的相比,太过短暂了啊。
但他的灵堂冷冷清清的,香火味不太重。外面倒是热闹,露天处坐了一桌边抽烟边打麻将的中年男女,喧闹声简直要盖过灵堂奏乐的音量。
即使亡灵早就被鬼差带走,沈歆还是非常气恼。第一次生出了“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的念头。她撸起袖子,大步走向临时搭起的麻将桌。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没等她走近,那铺着塑料桌布的方桌突然被一阵压不住的狂风刮起,白色的塑料布卷在其中一人脸上,一枚枚的骨牌四散砸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四人乱作一团,骂声滔天,紧接着被那仿佛成精了似的塑料布纷纷封住嘴巴。
中年麻将团讪讪把瞥了一眼灵堂内快要燃尽的香烛,毛骨悚然地捡起沾染许多赃污的麻将牌,逃远了。
“终于清净了些。”三姨自黑暗处现身,顺手拾起一把香,用湛蓝的狐火点上,对着斑驳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拜了拜,又扬手拂去案上香灰。
在他病危期间从未出现在病房的人,此刻在他的灵堂敬香,且脸上瞧不出明显的悲伤。
嘴唇翕动,沈歆对姗姗来迟对三姨存着怨言,却不晓得站在什么立场上去埋怨她。男孩对三姨对心思是一厢情愿。三姨完全不给他希望的做法理应是斩断情丝最有效的方法,找不出什么错处,可实在……太残忍了些。
沈歆干巴巴地叫了声“三姨”。
三姨洗干净手,走向沈歆。几日不见,她清减了许多,深领包身裙勾勒出她更为鲜明的锁骨形状,薄外套挂在胳膊上。妆容如往常一样浓艳鲜丽,却掩不住眼睛下方的血丝和乌青。
沈歆想起很久之前三姨说的话,问她:“其实也有好人的,对吧?”
她沉默地望着冰棺里的人,没有回答沈歆,只自顾自叹了口气,露出一点与她并不相配的惶惑:“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沈歆一愣。
她飞快地敛去眸子里的黯然,摸了摸沈歆的脑袋,“帮三姨一个忙。”
“你说。”
“今年冬至,等他入了土,劳烦你把我那对耳环带到他的墓碑前祭着。做一个结界摆在那儿,别叫寻常人发现了去。好吗?”
“好,”沈歆不明所以地点头,心中的疑团愈发壮大,歪着脑袋问她,“三姨,你有心上人吗?”
她粲然一笑,“当然。”
是谁呢?
那是只有三姨才知道的秘密。
灵堂内的哀乐凄凄奏唱,沈歆的手机铃凭空往这木讷的沉静里插进一道跳脱的音符。她接起电话,纪知云的声音火急火燎地冲破听筒,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把手机拿远了,纪知云还在那头嚎叫:“妈的,我爸失踪一礼拜了!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有空吗,过来帮我发寻人启事……”
三姨瞥见她手机屏幕中央的名字,眉梢一跳。
沈歆的余光凑巧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刹那,线索穿针引线般连成网,有个猜测自心底浮起。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三姨,下意识抓向眼前人的手腕,“是你吗……”
可旋即,视线被扑面而来的白色粉末阻挡,飞舞的粉末钻进她的鼻腔和嘴巴,将她的大脑搅成一团乱麻。
天旋地转的几秒间,她意识到----狐族的mí_yào并不都是像金来来的那样半吊子的。
第30章 玉枝
柳亭亭的故事结束之时,才是柳玉枝故事的真正开始。
她在此之后不止一次感叹过,八百年前她们降生后父母抱着她们去寺庙里求得的签文和预言竟然在冥冥之中勾勒了她们的一生。
莲开并蒂,同根生,歧道分。
亭亭多忧惧,玉枝沾污泥。
二女一生因缘际会皆为情所困。
说得几乎不错。
柳亭亭生来倔强,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柳玉枝更甚,比她疯魔,比她极端,比她不择手段。
春寒未褪的时节,她循着从黑市商人那里买到的信息,找到了一家名为“不老樽”的酒吧。连续一个月,她戴上人面具遮住她于故人肖似的本来面貌,特别掩去了她眉心一朵三瓣红莲。
她每次都点相同的酒。酒的名字是“鸩”,色泽恰如其名,是危险的鲜红。
在那个男人注意到她之前,她拒绝了数不清的想要邀她跳舞的追求者。男人的脚步声自狂欢的舞曲中凸显,越来越近,在她身边停驻。他坐上她身边的一张旋转椅,双臂搁在吧台,要了一杯龙舌兰。
她仿若未觉,只低头凝望鲜红酒液里倒映出来的男人面庞,勾起红唇,仰头饮尽剩下不到半杯的酒。
男人扬手要调酒师为她再调一杯酒,把酒杯推到她眼前,“为什么喜欢喝这么烈的酒?”
她并未抬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我或许跟你一样,对这个座位情有独钟。一个月前,我也常常坐在这个位置上。你来之后,我就只有看你喝酒的份儿了。你每天大约十点出现在酒吧,风雨无阻,每次都只点这杯……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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