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年纪不过四十余岁,竟被人称为前辈,可见江湖地位不低。既是德高望重,言行却这般风风火火的不着调,传说中的高手风范果然让人难以理解。
“千万别误会,这位救命恩人姓钱,单名一个倍字,又没有表字,江湖中人只好直呼其名,吃了暗亏也无计可施。”薛子赫耐心地向她说明。
久居塞外,她对前十年威震江湖的名人所知甚少,大多只混个耳熟。昆仑掌门的幼子钱倍,系出名门,除此之外别无特殊之处。人们提起他时总说:功夫极好,造诣也高,可惜钱掌门声望太响,比他优秀的接任掌门之位的年过五旬的大哥都在亡父的万丈光芒下抬不起头来,父辈的荣耀对于后世子孙有时是一笔爱恨交加的遗产。
“数年不见,福气见长,如今是夫复何求了?”钱倍斜着眼睛看他。
薛子赫下意识瞄了一下身边的她,正色道:“本人一向是万人嫌,谁肯跟我?再满嘴跑马车人家姑娘可要翻脸了。”
为表清白,她凝重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时间就是两个男人叙旧加各怀心思的试探,一面品尝各色美味,一面猜测背后的神秘人何许人也,唯一的收获就是神秘人一点都不神秘,甚至被直呼其名。
“少主希望娄家与玉风堂能够冰释前嫌,数年前的恩怨早已成过眼云烟,眼下杨堂主遭逢此劫,倘若仍对旧事耿耿于怀,错失良机,岂不让亲者痛仇者快?”
“旧事不必提及,是否已成云烟,恐怕只有堂主有资格评判,毕竟不是你我的孩儿惨遭毒手。”
“少主每每听人谈及此事都要感慨一番,可惜了那么小的孩子,但事已至此,当年娄家也并非……咳,此时说来无益。少主的意思很明显,生死存亡之际,着眼于大局的方是谋大事者,你我相交一场,只求赏愚兄一个薄面代为通传,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但我与堂主断了联系----”
“不妨,此事无须操之过急,喝酒!”
三杯下肚,他们的对话又神奇地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钱倍先是笑了几声:“你知道么,有传言说杨堂主已不在中原。”
薛子赫跟着笑道:“有人亲见?”
“那倒无关紧要,至少地下银庄早已空无一物。”
第二次听到地下银庄,她停下筷子,再度偷瞄薛子赫一眼。
“首先我对此一无所知,其次就算属实也是杨家私产,你我皆无理由过问。”他笑得云淡风轻:“你家少主这般施恩不望报,莫非只为探听白银的去向?”
钱倍直戳戳地看着他:“娄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手,玉风堂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原来如此,承蒙赐教。”
一段时间的冷场,敌意盖过烈酒的香气,谁也没有再度开口。
任适秋放下碗碟表示吃饱,仿佛对今天的招待很满意,若无其事地上楼去了。薛子赫用冰冷的目光送走钱倍,独自坐在一桌残羹剩酒前,肚子空的,酒喝了不少,晕晕的直烧心,他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上下眼皮却难舍难分……
第26章
伤口也该换药了。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人,专注地望着窗外的街景,所以薛子赫看到的只是一个纹丝不动的背影。这个背影立即让他心头一震,悲喜交加。
“伤势如何?”此人转过头来,似乎等得实在无聊,桌上白瓷药瓶捏在手里把玩了很久。
“无碍。”
“你说无碍就是有碍,继续休养吧。”杨怀风过一会儿问:“钱倍走了?”
费尽心力寻访不着,他却突然出现在眼前。江湖盛传非死即伤,他却神采奕奕,还有心情开别人的玩笑。原来所有的担忧都是庸人自扰,杨堂主且悠然自得,愣了片刻才道:“娄家不知怎么想的,竟提出摒弃前嫌,说来也是曾经显赫一时的武林世家,只是如今没落了,便开始病急乱投医。”
“他们不找我,我也会找他们。非常时期没什么不可能。”
他有满腹疑虑,面对旧主不知从何说起。这样一问一答显得生硬,可总不能把酒言欢一叙别情,正胡乱想着,闻言一惊:“找他们?”
“这些日子你们与凛义山庄周旋,我也没闲着。玉风堂有银子娄家有人力,何不合伙赌一把。娄家还算聪明,此时不拉盟友,难道坐等对方加入对手的阵营?反之亦然,此时玉风堂不与娄家联手,就是将之逼向凛义山庄的怀抱。”
他脱口而出:“夫人同意?”
“暂时不要透露。”杨怀风的笑容有些苦涩:“你怎么不问地下银庄的事。”
“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杨怀风语塞。
“老堂主在世时从未有过这一传言,过世之后不胫而走,看来由始至终不止你一人知晓,既然大厦已倾,族中长辈稍有知情的便透露给有需要的人,如今一条有价值的消息在黑市是什么行情?那些买到消息的人闻风而动,以为我也知情,着实打错算盘。”薛子赫顿了顿,低声道:“一切只是猜测,其实真相如何与我毫无关联,每个人都有不便向外人明言的家事,所以不必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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