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
“不知道,晚上出的事,距我踹他下水仅一个时辰。”
她重重闭上眼睛,杨临风无疑。
“倒是我害了同僚……”
回去的路彻底堵上方便赶尽杀绝,是那人一贯的做派。她皱眉不展,不禁叹道:“一下子去哪里找靠谱的船只。”
“近在眼前。”
“别闹。”
他微微一笑,下巴示意远处的海平面。
话说功夫,不知哪里冒出一艘大船,渐行渐近。如此气派的船,除了朝廷就是富甲一方的豪绅游玩所用,它看上去并不像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水手训练有素,船上鸦雀无声,须臾走出一人,微黑面皮,年逾不惑,长髯飘飘很是面熟。
不约而同地叫出名字,因为有着共同的记忆:“朱总管。”
“两位一向可好?”朱有宝拱手。
托福,一向不怎么好。任适秋的心情本在谷底,这下连跌十八层,直接永无翻身之地。不管你是否承认,江湖中有些消息永远传那么快,凛义山庄要死不死选在这个时候插一脚,显然当日放虎归山留后患的愚蠢行为只是为日后的另有打算铺了条路。
“在下体谅总管奉命而来,本不愿为难,总管却不领这份情。”薛子赫一指周围。
街边小贩,各色路人,谁是百姓谁是伏击者,各人心理有数,朱有宝面不改色:“薛兄多虑了,这些人是为保护庄主。”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那艘大船。
“拼不拼。”她低声道。
“你不会水。”
“你会。”
他似笑非笑:“你为了不让别人指着我的尸体说‘他是被女人害死的’花了不少心思啊。”
第37章
不识好人心,拉个陪葬也不错。
关尚年果然已恭候多时的样子,茶盅见底,茶炉上的水未开。
身边的两个随从在他们进来时已经退下了,朱有宝独在船头看景,所以这个空荡荡的舱里只有四个人。外头富丽堂皇,里头有过之无不及,疑为误入皇宫。
他的手边有盘残棋,棋子由极品碧玉打磨而成,颗颗剔透,完美无瑕,连棋盘都是名贵的紫檀。敦敦曾见过杨夫人家中成套的水晶杯,暗自羡慕过土豪的生活,如今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家几个玩物就能买这样的几艘大船。不怕拿钱当纸烧,就怕穷鬼不经吓。
似乎这样奢华一番,就没人注意到他矮小的身形和丑陋的容貌。倘若可以选择,更多人目睹这厮真身后更愿意相信此乃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贩夫走卒。
“沈並是我杀的。”水沸了,关尚年亲自为客人斟茶。
薛子赫伸臂一挡,表示自己不渴:“哦?这倒像极阁下的做派。”
任适秋冷哼:“关庄主不会想被夸一声光明磊落罢。”
“这里没有旁人,夸给谁听?”他若无其事地笑道:“请二位来,只想问候几句,做个东道。”
“来都来了,不管自愿还是强迫,庄主不妨走个直道。”
手托佳肴的侍女鱼贯而入,须臾铺满整张红木桌子,主人表示不急,聊聊天喝喝酒,客人既不聊天也不喝酒,似乎比赛谁的脸拉得更长。
敦敦抬起脖子,满眼哀求,再饿不能饿孩子,口水直下三千尺不是啥好看的画面,她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大人不动筷子,孩子大快朵颐,关尚年饶有兴致地看敦敦狂吃,过一会儿,喃喃道:“三十年前我也做过这样的梦,可惜被爆竹惊醒,我娘改嫁了。”
咋不往下说呀,你不说我替你说,那么广为流传的凛义山庄庄主发家史,不说怎么对得起即将死去的自己,任适秋面露祥和的微笑:“祸兮福所倚,世事无绝对,谁能想到离家出走差点儿冻饿街头,谁又能想到不靠天不靠地,靠自己竟也发达了,自古英雄不论出身,出身不重要,手段自然也不重要。”
“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设底线,难道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哪里……佩服都来不及。”
二人一唱一和,默契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关庄主的发家史一天未能尽述,然则概括为几句话便一目了然:坑蒙拐骗、下毒暗算、谋权篡位。野心勃勃的穷鬼一朝得势,很难不去伤天害理,世间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心狠手辣的狂徒,因为世人的眼睛并非总是睁开,闭上便自扫门前之雪,不给庄主这样的人可趁之机简直没天理。
发迹之后,庄主并未收敛,谁也不介意再捞几把,捞着捞着,肥美油润的玉风堂不免遭殃,如今又问两位青年才俊能否和他一块捞。比起凛义山庄,玉风堂陈腐有余已呈衰败之象,杨怀风出身显赫,继承祖业,并未经历什么坎坷与磨难,丧子也是后来的事儿。
良禽择木而栖,问题是他薛子赫现在不想捞了。
任适秋则压根没想去捞,跟想捞的混在一起,不得不做出捞的姿态,后来姿态也懒得做,干脆跑路。
谁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了,嘲笑关尚年过过嘴瘾,没外人,也不怕他失了面子,他们对视一眼,及时刹住,留一点个人发挥空间给别人。
气氛不太对,关尚年绝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微微一笑不以为意:“两位一路风尘,不妨稍作休息,此事改日再议,在下失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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