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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觉到他牵着她走的那双手上的薄茧,那是一双不再年轻的手了,皮肤有些松弛,摸上去也不甚宽厚,但她知道这双牵着她的手的人须臾间便能决定她的一生。
他湿湿的鼻息仍然在她耳畔,唇上的温度也很滚烫,他对她果然如同捕获到手的猎物一般,沉沉的将她压在身下。
她透过微弱的光看向他的脸,也许有些慌张,她只看到了个模糊的轮廓和他鬓边偶尔亮起的银丝,她想,他该比阿爹年纪大了。
然而他在自己的身上颤抖了几下,身子就如同烂泥一般整个压在她身上,现下他仍躺在床上,背面朝上的姿势似乎已经调整过来了,明黄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威严又妥帖,边角都被掖得平整,似乎是怕他冻着了一般。
地面的凉意透过脚心向上蔓延,她静静的看着先皇,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如鹰般的眼睛完全阖上了,眉眼处轮廓明显,鼻子高挺,脸型有些消瘦,千宁儿想,他年轻时也该是个英姿飒爽的模样。
看着他的脸,她的心里平淡如水,没有什么感伤,这男人直到今夜她才见过一面,直到他死她才看清楚他的模样,然而眼泪却一滴滴滑落下来了,她伸手去触,指间一片寒凉。
有人拖拽的她的胳膊,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来往的人看她的眼光里都透着一丝古怪,微弱的灯光在她眼前无限晕染放大,她身上是透骨的冰,触不到的凉,他们说话的声音她听不清,被拽着的胳膊失去了知觉,太寒了,她的身体都冻僵了。
聪颖如她,隐约已经猜出这会给她的家人带来什么样的祸患,她原以为自己安心进宫凭她的才智虽不能让父亲官途坦荡,也能保得全家平安顺遂,她的未来已经被拦腰折断了,至少要护得家人周全一点啊,但为何偏偏会是这样。
不,她该要辩解一下,开口时微弱的声音让她都觉得陌生,就像是在沙漠里缺水濒临死亡的旅人才能发出的嘶哑:“皇上……”
她话还未说完就噎住了,她该说什么?皇上他只是死在自己身上?她并没有杀他?他或许今日本就该死了?
她什么也不能说,说出来的什么都是笑话,宫廷内最尊贵的人都死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人都死了,作为后宫中的众多磐石上的柔荑,所有女人都已经失去了依仗,更何况是尚没有什么名分的她。
死又什么可怕,可是阿爹阿娘要怎么办,他们要背上什么样的罪名,承担什么样的祸患。
他们的女儿让皇上死在床上?这对他们而言是多么大的污蔑,她终究还是成了他们的污点,连带着将整个家族推向深渊。
耳边突然有脚步声急促赶来,他经过她身旁时面色深沉,径直走过,没看她一眼,她亦偏过头,似是从未相见,他低沉而肃穆的声音响在众人耳中:“将这个女人先关进暗室离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接近。”
“是,太子殿下。”
这声音清晰穿过整个大殿,千宁儿却罔若未闻,她赤红的脚被冻得失去知觉,却依旧使自己的步子走得妥帖,她不能倒下,这个罪名太过沉重,她不能承受,她的阿爹阿娘也不能承受,他们不该承受。
她敲动墙体的声音渐渐停了,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思绪陷入虚空之中,阿娘的声音似乎又回转开来:“我的宁儿该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夫君。”
“有阿爹那样好么?”
“当然,你阿爹那样挺多只算一个及格……”
及格……黑暗中有一阵低笑响起,那她的这辈子已经不能再有及格了。
☆、漫想
外面似乎下雪了,她看不见,却嗅到了那碎雪夹着细雨的寒凉。
拢了拢身上的薄绡,朝漆黑的墙边挪过,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门该在的位置,她重重的拍了拍门,沉闷而凝滞的声音传出,这暗室不愧为暗室,简直是暗无天日,就连每日送来饭食时打开的小门都是漆黑一片,透不出一丝光亮。
良久没有人回应,她却已经听到有脚步声从远处匆忙赶来,身子靠在墙角,听着这略显慌乱的步子,扯了扯嘴角,她被送进来时是那个漆黑的夜晚,火把晃得眼睛恍然,却是她最后见过的一点光亮。
回想过去,她也曾有过脚踩阳光,无所忌惮的时光,她性子里如阿娘那般的软绵在家没有用武之地,而家里确实也并不需要她那般藏着自己心内的想法,不得不说在未入宫的那段岁月里,她被保护的很好,似春阳内的细芽,透明而带着率真。
起初在宫内的一段时日里,她过得也算差强人意,虽然没什么位分,也时时有人在旁帮衬伺候着,虽说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伺候的,那些人只跟在她身后整日在那方寸大的地方晃悠,也并不怎么觉得烦,这是他们的本分,在这宫内混口饭吃也并不容易。
她不大记得什么时候见到先皇的,倒是记得某日看见的是另一张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现在想来,当她那夜第一次清楚看到先皇的脸时,才知道这两人眉目倒真的有几分像,她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只匆匆在阿爹的书房门口见过一面。
阿爹是宰辅,从他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甚多,她也只模糊记得一点他的模样,之所以记起一些,并不是因为那日他玉冠高束,青袍雅然。
而是他从书房出来时手指尖醒目的赭红色的血,似断了线的珍珠,或许那颜色在暖绒的阳光下太过鲜艳,让她不由不抬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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