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完最后一个翡翠虾饺,扯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经意的问道“白翎留宿晋州时自月宫绣坊带回一支叶脉垂露簪,店中掌柜笑言宣和五年十一月中睿王取了一支鸾凤琦玉钗,十年之间倒是真没有比那支玉钗再好的琦玉了。”
“正月初一是太后生辰,月宫绣坊的鸾凤琦玉钗确实比宫廷内造还要巧夺天工。”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时静默无言,放下竹筷只说自己吃饱了,起身欲走。
隔着两步的距离她感觉到手腕处被他的手掌碾碎骨头的疼痛,眸光清冷如霜瞥了他一眼,四目相对,暗中过了不下百招。
失力跌入他怀中的刹那,狐裘的绒毛扫着她的额头,痒痒的,微不可查蹙了蹙眉。
慢慢松开她的手腕,一圈淤青的痕迹,眸光微动,轻轻触碰了几下,指节蜷缩了回去手掌虚握成拳,声音低哑“你忘了?”
扶黎望着他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漫不经心抽回右手抚摸着狐裘白色的绒毛,纤指扯开狐裘的结,狐裘应声而落,他没有任何动作搂着她纤腰的手松了松。
手下动作未停,勾着他的脖颈起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卸下他的头顶的玉冠,泼墨的长发散落了一榻,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她为所欲为。
芊芊玉指摩挲着衣领处的银色暗纹,顺着他的脖颈摸到他的喉结,而后调笑般的勾了勾他的下巴。
眼角微挑,俯首朱唇轻启咬住他的衣领往外扯了扯,露出清瘦的锁骨,终于他阖上双眸松开了钳制在她腰间命门的手。
“萧辞,你看到了?为了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那些温情缱绻恐怕连你也未必分得清几多真假,从始至终我连名字都是假的,我说过的话你信了几分。
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一枚棋子,你自始至终永远算计好我下一步要做什么,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入你设定好的哪一个局。
你我之间,利益之交,虚情假意,谋算入局,彼此心知肚明。”
一字一句,利刃穿心,嘴角勾出一丝苦笑,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只是他谋中局里的一枚棋子?枕在他膝上,穿窗而过的雨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冷到心底。
在她错愕的目光中萧辞伸手缓缓摘下面具,烛光下那张脸被烈火灼烧过的伤痕斑驳纵横,垂落至榻的黑发,萎缩暗沉的肌肤,一尘不染的白袍,森森雨夜中衬的整个人宛若地狱厉鬼阴森可怖。
“吓到了?”他冷冷一笑牵动那张残破不堪的脸狰狞可怖“当日之约,如卿所愿,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愿做失信之人,你大可不必和我剑拔弩张。”
梦中他摘下面具的脸无数次的与他重合,她明白也许心底那种饮鸩止渴一般的渴望会带给她毁天灭地的绝望,可当她真正看到这张脸,不是失望绝望,是心疼?
能够让他变成这幅模样,不是巧合,是刻意为之,是阴谋,逍遥王府所承一脉皆惊才绝艳,人中龙凤,为皇室所忌惮,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让他容貌尽毁,身中奇毒,生不如死。
他隐忍不发、韬光养晦、清洗朝堂,是为了天下,那个九五之尊的皇位?可他已是油尽灯枯……油尽灯枯?不,不会的,他会死吗?他怎么会死?
萧辞重又覆上银色面具,嘴唇已成青白,止不住的咳嗽。
骤然回神,从他怀中起身,帮他拢好衣领,披上狐裘,毛毛躁躁不似往日利落,狐裘的结扣打了半天也没有系好。
“时辰不早了,下去吧!”
“是。”垂眸望了他几眼,毫无一丝犹疑的转身离开。
侍立在门外的景皓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把油纸伞,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纤瘦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看不到尽头的雨幕之中。
耳听碗碟破碎的清脆声响,景皓疾步跨门而入,萧辞伏在案几上,白色的狐裘遍布斑斑血痕,压抑着咳嗽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公子!”梨花落的雪梨花已经不足以延缓每年毒发的时间,这段时间身体状况愈发糟糕,毒中九圣的分量从三日一次增加至一日三次依旧无法压制丹燚寒潠日渐诡异莫测的毒性。
无暇手中的百花案有了新的进展,他严令制止无暇回转京都。
顾不了这么多了,即便违抗命令也要早日让无暇回京,此次旧疾来势汹汹,拖不得。
“不是假的。”萧辞喃喃自语含糊不清说了四个字,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粗重,额间满是冷汗。
“我去传信羽墨。”
他似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支撑起身体,强行用内力压制住体内不受控制的毒素,沉静如水的黑眸望着不见收势的大雨。
宣和五年,黄州夏家,夏言楚;宣和五年十一月中,晋州月宫绣坊,鸾凤琦玉钗……皇宫!关心则乱,情深智损,他失了方寸。
解下身上的狐裘,快速的换好夜行衣,景皓大惊失色,拱手跪地“公子有何吩咐尽管吩咐属下,你如今的身体状况莫说动用武功内力即便感染普通风寒后果不堪设想。”
“我必须去。”
☆、暗涌
宸华殿,灯花明灭,层层红纱低垂,越绣金线牡丹次第而开,椒麝暗香,一室春情。
汉白玉地面上散落着几件艳红的纱衣丝裙,盘凤雕凰的大床上隐隐可见两抹身影。
白媚儿媚眼如丝,大把青丝垂于肩侧,葱绿抹胸上绣着一朵鹅黄色牡丹衬着一痕雪脯凝脂一般滑腻,柳眉斜飞,朱唇微启,眼波流转处皆是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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