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午饭没吃多少,但胸中郁愤难忍,将吃下去的全吐了出来。
渠红哭哭啼啼地去请大夫。
她一走,安毓秀便挣扎着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挟着雷霆万钧般的决心,一个人走去紫梧书院。
载振现已把这个书院当作半个卧房。眼看仕途无望,寻欢无门,他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研究史料上。
小厮通知他安毓秀来了,他颇为吃惊,甚至显出一丝狼狈。他喝了口茶,说:“让她进来。”
安毓秀进来了,夫妻两人面面相对,一瞬都觉得对方有点陌生。安毓秀模模糊糊想起她刚嫁给载振那会儿,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曾有过真心交付的片刻,如今面对面,却也像隔着山河千里。
感伤一闪而过,安毓秀的心里现在只有她的情人。她说:“有件事,我早想和你说,你一直不来,我只好自己过来找你。”
载振说:“什么事?”
安毓秀嘴唇微微发抖,载振本能地伸手想扶她坐下,但又马上收回了手。安毓秀心中不可阻挡的仇恨压制住了她的软弱和激动,她说:“这事,也许你觉得有点耸人听闻。”
“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你几年前娶的那个女人……”
“哪个?”
“就是王爷替你抢来的那个,他其实,其实不是女人。”
“你说韦守中的女儿?”
“你们抢来的,是韦守中的儿子。他有穿女装的怪癖,被你们误当作女人了。”
载振出乎意料的平静。
安毓秀反倒震惊了:“你不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吗?”
载振看着他手中的毛笔,笔尖的墨水正在一点点变干。他懒洋洋地问:“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毓秀尖声说:“因为他趁你不在,经常跑来我屋里说些疯话,想要对我无理。我已经忍无可忍,请你为我抓住他,重罚他!”
载振终于撩起眼皮,定定地看住安毓秀,却是叫她心惊肉跳、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的目光,充满仇恨。
但她还是叫起来:“你为什么无动于衷?一个男人,混入王府,调戏你的妻子,你居然完全无动于衷!”
“谁说我无动于衷?不过有些事情,激动过一次就行了,多了,不值得。”
“你什么意思”
“怎么会?你以为我至今还傻傻地以为我娶过门的,是那个天杀的韦春龄?很多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毓秀,你实在是令我失望透顶。”
“我,我……”安毓秀似要辩解,胸口却烫得好像有岩浆在内滚动。她一张嘴,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安毓秀吓瘫在地上。她害怕又不解地看着自己口中源源不断冒出的鲜血,它们又滑又腥,像流逝的生命。
她趴在地上,努力向载振伸手求援,载振却一动不动。
安毓秀很快就停止了挣扎,她还是趴倒在地上,维持着一手前伸,一手捂胸口的姿势。
载振冷冷地看着她,自言自语地说:“发作了吗?便宜她了。”
奕劻被叫回王府的时候,安毓秀已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渠红哭昏过去,被人抬走了。其她人尚未来得及跑来哀悼。
棺材停在安毓秀生前住的小院客堂间,就是墙壁上画了梅花溪水的那屋子。载振一个人坐在棺材前的八仙桌旁。
奕劻进来就说:“什么大事,一定把我叫回来?这两天就要对外公布内阁成立,多少事要忙!”
载振看他一眼,又瞥了眼棺材。奕劻这才发现棺材,不由得吃了一惊,脱口问说:“谁死了?”“你的乌伦。”奕劻又是一惊。载振冷笑说,“放心,不是姓韦的那个,是毓秀。”
奕劻松了口气。他一下子想不起“毓秀”是谁,又不敢太触儿子的须。这儿子自失官后,变得越来越古怪了。他口气尽量和缓地说:“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你看着安排后事吧。需要银子,只管去库房取,别委屈了人家。”
“阿玛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我毒死的。”
“什么!”奕劻惊跳起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玛不想知道为什么?”
“为……为什么?”
“因为这贱婢私通男人。”
“哦,哦。”奕劻擦了擦额头的汗。
“阿玛不想知道她私通的男人是谁?”
“是……是谁?”
“是我娶过门的妻子韦春龄,哦不,应该是扮作韦春龄嫁到我们家,一装装了四年的韦景煊。”
“什么!”奕劻再次惊跳,“你说大少奶奶是……是男的?这,这绝不能够!”
“为什么不能够?”
奕劻瞠目结舌,不知所对。他公务繁忙,私交又多,平时很少在家,近几年,偶尔在家的时候,总是爱找韦景煊来畅谈作伴。他自觉和这抢来的儿媳性情相似,话语投机,已经暗中引他为自己的“红颜知己”,可能夜深人静之际,醉意朦胧之时,也曾懊恼过为什么当初没把人抢来当他自己的侧福晋。载振突然的一句话,石破天惊,好像把他觊觎的一件古董当着他面砸了个粉碎。载振却又坚定异常,似对出口的话有十足的把握,他反倒不肯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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