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将心脏打成漫天血色,又凝成细密冰片,飞向精锐们的丹田、眉心等要害。冰片似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恍惚以为是六月飞雪,精锐们腾挪不及,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击,凡被击中经脉的,无不觉得一身真气生涩流转不通,而不慎被打中丹田的,勤修多年的内力竟已悉数散去。
然后几乎脱力的陈照水,挨了狄飞惊隔空一掌,终于被渔网层层压住,侧蜷在地上动弹不得。然而这不代表他们已脱离了危险。
因为血水中被稀释至淡薄的,不是寻常□□,而是见血封喉、药石罔顾的月明星稀。
月明星稀出自老字号温家,调配过程对制药人的内力、手法、药理都有极高的要求,保存所需的环境也算苛刻,等传到如今这一代,已无人能制。至于解药,本就无人能撑到服用解药的时候,连创造出月明星稀的人也不曾想到去调配。这种常人触之即死的剧毒,唯有遇上时令二十四,才摇身一变,成为令人虚弱、消减实力的利器,让平日无往而不利的东曦既驾失去效用。
陈照水身上染了血,又中了这样的剧毒,即使此刻已无还手之力,六分半堂也无人敢触碰她,只能寻了一副棺木,一抖铁网让她落入其中,像是举丧一样捉了她而去,倒应和了她早先时候水鬼的玩笑话。
即使到了地牢之中,狱卒也不敢动她,只掀了棺盖,连着棺木一道锁在深处的一间牢室而已。等狄飞惊收拾完沾染了月明星稀物事后,他看见的就是一个平躺在棺木中,保持着逝者才有的姿势的姑娘。
狄飞惊隔着栏杆,让手中的油灯离陈照水再近了一点,低声叫了一声“陈姑娘”。陈照水这才勉力扶着棺木支起身子,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然后像是脱力一般,将大半个身子伏在棺壁上。
狄飞惊低垂着头。这位逸然出尘的公子一直都是低垂着头。他少年时被马踏碎了颈椎,即使克服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练成了高明的武功,仍未能寻得医治之法,反倒成了江湖人口里“低首神龙”的谈资。
狄飞惊说话的声音很轻,脸色很白,那是因为颈椎的伤让他难以调解内息。
陈照水说话的声音也很轻,脸色也很白,那是因为她身受重伤,又勉强顶着元印睁开了一会儿眼,已经没了多少力气。
于是两位残疾人,在安宁黑暗中,在一盏油灯下,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倘若有旁人在场,恐怕要误以为自己看到了索命的冤魂,只可惜地牢戒备森严,绝无可能有外人进出。
狄飞惊道:“你倒是镇定。”
陈照水道:“报歉得很,实在没力气做出慌张的样子。”
狄飞惊用拨了拨灯火,让它更明亮一些:“你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陈照水奇道:“我也有传闻?”
狄飞惊缓缓道:“莫道中天不能识,绯色氤氲破晓来。”
陈照水突然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泛着紫的血水顺着指缝慢慢淌落,在一片寂静中,竟和竹叶滴水声一般无二。她颤着声笑道:“那是常仪,那是陆常仪啊。”
元岛第一封信寄到金风细雨楼的时候,说的正是要派陆常仪前来襄助,后来出了事情才改由陈照水前来。金风细雨楼虽有内鬼,却未能将准确消息传来,才致使狄飞惊做出错误判断,不惜暴露苏梦枕两位重要心腹的真实身份,甚至本人亲自出面来捉捕陈照水。
狄飞惊露出了聆听的神色,等待这个小姑娘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陈照水接着道:“她生得那样好看,你竟也能弄混?”
狄飞惊差点没拿稳油灯。他用古怪的神色看了陈照水足足有半刻钟,才叹息着起身,用灯火照亮悬挂在墙上种种刑具,刑具种类不同,或为铁器,或为精钢,形态不一,却都泛着森冷的光。
他道:“你可认得这些东西?”
陈照水没有答话。她既不想睁开眼睛,也不想借由风声,再以数术推导出物体的形状。然而狄飞惊就站在她的五步开外,安静等待她的变色。
静默了好一会儿,陈照水才猜到狄飞惊的意思。她叹了口气:“你莫非觉得我会害怕?”
狄飞惊冷冷道:“很多人一开始都觉得自己硬气。”
陈照水道:“我知道这里每一样东西的用法,也知道它们能造成什么样的苦楚,实在怕不起来。”
狄飞惊道:“哦?”
陈照水说话的时候很冷静,吐字也很慢,像是再说一桩不相干的事情:“我有一个掌刑律的师兄,小时候被他领着,不想知道也难。”她说的师兄,自然是梁初成。
狄飞惊道:“看来你是宾至如归了。”他把最后几个字加重了声音念出来。
陈照水慢腾腾坐回了棺木,用衣袖掩了唇,稍稍抿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来:“我却有些想反客为主。”
狄飞惊隔着铁栅栏再次打量起陈照水,她似乎什么时候都能气定神闲,既不狼狈也无锐气,一派平常姿态。他亦回以微笑道:“陈姑娘这样倒叫我难办了。”
陈照水侧过头想了想,然后陈恳道:“我都不知道你要办什么,恐怕不能照顾你的心情了。”
狄飞惊不由睁大了眼睛,险些没能维持住微笑,显然被这套说辞惊住了。他深深看了陈照水一眼,然后一甩衣袖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陈照水:ex?你所有卧底都跳出来了,就为了搞我?
狄飞惊:我没想到你这么弱的。
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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