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心中咯噔,已料到自己失魂时嚷出的名字,见他将自己梦里都在想男人的事情就这样讲出来,又是有些羞恼,轻剜了一眼过去。兀良合真温细有限,看不出她脸色,径直又感慨:“妹子一直念着甄郎甄郎,叫久了,叫得大哥真生有些羡嫉。”
崔嫣听得那两字,已是心潮翻覆,且听他口口声声也不避忌,将自个儿的心意和盘托出,又有几分尴尬,却再是忍不住这些日的牵念:“大哥,我家的大人……如今可好?”问毕心肉直跳,只怕横空飞来霹雳。
兀良合真先见她霞蔓白脂玉,晓得言中她心,左右一思,已终于盘测出为何那人会是舍弃颜面,不顾后路,奏表宁王剿匪救人,原这女子与他家绝非浅显的主仆干系。先前只晓得她是王妃娘家的一房女眷,又在洛郡夫人宅内当差,却没曾料到,与她结了缘的是甄家男人,顿深目一敛,暂抛了王爷临行前的嘱托,顿了一顿,道:“尚且无碍,妹子放心。”
此话一出,崔嫣心头大石落地,胸腹间积了数日的雾霾烟消云散,又扭捏两通衫角,支吾:“那,我几时才能回彭城?”
兀良合真见她迫不及待,十分挂念甄家,又是添了几分莫名惆怅,道:“余下之事自有安排,妹子先入了京再说罢。”
次日兀良合真率队离馆,不过上午辰光,便已入了巍峨高耸的正城门。马前卒事前通报了守城兵士,抵城时已是大开城门,宁王公务辐辏,分/身无暇,只着令京兆尹与一干门下私人迎了折冲校尉缉贼凯旋。
崔嫣生平第一遭来国都龙地,头一件想到的是,原先在闺中崔妙总爱闹着出城游历,京城人物繁阜,翘楚云集,美境艳象,自是最最向往之地之一。天意奇特,没料到头来,竟是自己比她先一步来了这里。窝在那队伍中的马车内,只等了兀良合真在前头周旋完毕,方才觉身下一动,车轱辘朝前继续滚动。
入了城内御街正央,夹道迎贺之声断续飘来帐间。那小丫鬟也是初来京城,与崔嫣一般的新鲜,将帘子卷了半边,两人对看一眼,一起将脑袋朝窗外挤出去。
正街宽阔,边侧柳陌花衢,栽种一列列绿油葱茸的榆柳展臂招摇,茶坊酒肆内按管拂弦之音悠然来回,珠帘绣户,雕车鞍马,远比彭城风雅堂皇,恁应物阜民丰,人杰地灵之景,到底是皇城风华。御街行深,稍一远眺,依稀还能见得宫城风光,外面十丈城壕,三层瓮城,甚是威严庄肃。
小丫鬟看得已是兴致盎然,手舞足蹈,崔嫣却是扒了帘角痴想,他原先就是住在这里,这里才是他家,京城与彭城相隔数州县,他若是不来彭城,她若不是灵光一动拿定主意要入甄夫人府,自己如今又是会在哪一处。又想也不知自己行过的这一段路,他有没有也走过。恰随行副将调
马回头,沿了队伍一路朝卒卫扬声通报剩余里程,得了兀良合真的指示,经过崔嫣车轿,叮嘱几句事宜,却被车内女郎出声问道:
“大人,当朝兵部侍郎的府上,是在京城里哪一条街上?”
这声音略带了些赧意,压得极低,那副将抬眼一瞧,见问话的人儿已是鼻梁顺了蛋颊,蔓成一片红,打笑道:“小娘子想要见识见识自家老爷的京中宅第?刚刚过去的南街第二条胡同口边那座宅子便是。”
崔嫣“啊”一声,沿途官宅朱户太多,此刻尽力回想,也是忆不起来形状,只后悔错过,不免遗憾缩回脑袋,心思又飞回去了彭城。
不觉之间,马车踏踏,已随了队及至北大街背倚皇城护龙河的宁王府。宁王为禁军统领,一般身居御苑,但在城内也设有府邸,以供内眷。王府坐北朝南,宅门金钉朱漆,灯柱高耸,五间铜环大门已是大开,门前一扇檀木包嵌的飞云空镂影壁恰如眉睫,两座白玉石狮赫立于数十级丹墀两侧,阶上已有成群奴仆得了主上之命,依状伫守。
兀良合真将坐骑绑于拴马桩上,令早已备好的简舆将崔嫣先行抬进王府宫门,闻宁王已从皇城御苑回来,正欲入内觐报述职,头一偏,瞧见一张金装猸绣幔翟轿靠于府门首,心中一动,扬指一挥,唤来一王府管事问道:“郡主来了王府?”
管事垂袖道:“是,大人。”随即声音一低,凑上前去,附耳道:“都已经住下好几日了。娘娘那脸色,又是铁青了几天,每日晨昏定时指桑骂槐,满口的骚狐狸、蜘蛛精,竟还说到了陛下头上,说皇帝也是的,怎还不把那轻薄小寡妇指个人家嫁出去,留着玷污了皇室声名……依老奴瞧啊,这二人总是有一日要杠上去,撕破面皮。”
兀良合真嘴角一扬,说不出的讽谑:“这坤仪郡主脸皮厚如城墙,自持有个受圣上抬重的齐王老父便傲上天,看上的男子,连僧俗都顾不了,哪里还管得了是自家的堂兄,人家的相公?她在这京城早已是臭了名,圣上怎会怕她祸害皇室声誉?可不打紧,我家这王妃,也不是个孱角儿,两人杠上去,娘娘也不定拼不过。”说着并不担心,只呵呵一笑,欲拔足离去。
崔嫣隐约听得那坤仪郡主四个字,已觉异常耳熟,见兀良合真要走,忙叫住他。她初入京城,眼界初开,一来便直接进了天子御赐的王子府邸,多少有些认生,见兀良合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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