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因此特意订了这间餐厅,这个包厢是个联通的双包厢,时悦的母亲安静地等在另一个包厢中,没有开灯也没有发出声音,因而时悦根本以为对面没人,能够说出内心所想,而时悦母亲也能透过屏风清楚听到时悦和谢延的聊天内容。
此刻时悦母亲的心情相当难以形容,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这次回国,是她第一次见到时亮,然而通过谢延去认亲的时候,时亮的反应却相当的陌生和冷淡。
“我只有姐姐,没有妈妈。”他根本不愿意与她坐下来聊聊,“我在被时春生打的时候,只有姐姐保护我,从没有妈妈!我读大学没学费的时候,也只有姐姐牺牲自己把机会给我,没见到有妈妈来帮我。”他的态度比时悦更加激烈,“我妈妈早就死了!别到现在来装什么是我妈妈!”
时亮脸上的冷漠和愤怒表情她到现在都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时亮更加小一点,因而对她更加不亲厚,男孩子也更加情绪激烈,时亮对她甚至有隐隐的恨意和敌视。
这么多年,他和时悦从没有过母亲,他们是靠着互相舔舐伤口互相汲取温暖互相抵抗暴力和贫穷,才艰难地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
又想自私地成全自己,又想平白享受天伦之乐儿女情长,鱼与熊掌,这本来就是不可兼得的。
在美国这些年的漂泊生活,时悦的母亲尽量去淡化被自己抛在身后的一双儿女,然而命运又让他们重新相遇了,一步步,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错误和造成的伤害,她竭力想要弥补,然而对方并不接受。
“你如果遇见我妈妈,还是让她尽早回美国吧。免得我爸要是撞见她,又要闹得天翻地覆了,他肯定会继续动手打人的。”时悦顿了顿,还是开了口,“最近他从新闻上得知我之前住院的医院,天天喝醉了去闹事,前几天有一些无良的新闻媒体找到他,说要采访残忍视频被烤手的当事人父亲,他得知接受采访会有钱,还夸夸其谈地接受了拍摄,最后还给了记者自己的账号,说要从社会募集资金给我治手。”时悦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些苦涩,“这些事你都没和我说过,但我知道最终我父亲那丢人的采访是你帮忙找人阻止播出的。”
“时亮还说,他跑到你单位楼下去闹事。”时悦有些难过,也有些无助,“这些年我和时亮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可是他是我们的父亲,如果只是遇到了一个讨厌的同事、合作伙伴,甚至糟糕的男友,都可以拍拍手离开,唯独我们没法自己选择亲人。”
“没关系,他以后不会有力气再来打扰你,他会老的,时悦,不用害怕。一切都有我。”
“可是坏人变老了,还是坏人啊。”时悦的语气有些迷茫,“他会一直缠着我和亮亮,不让我们安生,也不让你安生。”时悦充满了抱歉和难过。她仍旧深深的自卑,她的右手废了,她什么都没有,却有这样一个父亲,让他面对谢延也抬不起头来。
谢延不得不安慰了时悦很久,又转移话题讨论了最近新出的一个设计展吸引住了时悦的注意力,才让时悦不再愁眉苦脸,重新露出笑容来。
而等谢延送走时悦,回头去另外一个包厢的时候,时悦的母亲已经不在那里了。谢延望着空无一人的包厢,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人生便是如此吧,错过的都已错过,失去的也已经失去,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一个破镜重圆的结局。
第五十三章
随着右手的恢复和时悦左手的锻炼,她的心情变得越发平静而安宁,右手无法画画,她就利用这段难得的空档看书,从古典艺术史看到现代艺术创新,除了油画,她开始关心更多的东西,摄影、舞蹈、烹饪。她原本以为离开油画她的人生便会自此坠入黑暗,然而正相反,她仍旧觉得每一天充实而饱满。
谢延和她说过的,努力生活的人,永远不会被生活辜负。
然而正当一切如水般温和地推进时,时亮的一个电话打破了这种平静。
“姐!时春生被抓了!他被抓起来了!”与平常的家庭不同,面对自己的父亲被抓,时亮的声音里不是担忧,而是兴奋和激动,“他终于被抓起来了!”他颇有一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个大包袱的畅快感。
时悦急急忙忙赶回家,才发现原本那条鲜少有人来往的小巷子,被警车、救护车,还有围观的人群堵的水泄不通。时悦必须很费力地扒开人群,才终于见到了在与警察交涉的时亮。
时悦来的时候,救护车正好开走,然而地上还有血迹。
时悦有些胆战心惊:“亮亮,你身上受伤了吗?”
时亮摇了摇头:“姐,我没事,不是我。”
“那怎么回事?”
“时春生捅了人。这些血是那个人的,不是我的,我也是听隔壁小毛给我打电话说出事了才赶回来的。”
“放开老子!老子捅死那个臭娘们!”时悦扭头,时春生嘴里骂骂咧咧的,正被警察扭住了手臂押送进警车里。
时悦心里一惊:“他捅了谁?”
时亮有些尴尬,他移开了目光:“就一个女的。”
“到底谁?”
时亮终于不得不说了真话:“就是一个女的,之前你的右手受伤,天天来你病房门口蹲着送炖猪蹄的那个,自称是我们妈妈的那个……”
“严重吗?”时悦攥紧了双手,“被伤的严重吗?”
“时春生今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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