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斌的车停得很远,两人走过去花了七八分钟。
程睿敏问:”心情好点儿没有?”
谭斌据实回答:”一身冷汗。”
程睿敏仰起头笑,盛夏的晚风带着潮湿的暧昧,将他的恤衫长裤吹得紧紧贴在身上,现出美好的身段。办公室里中规中矩的西服衬衫,曾把这一切掩盖得完美无缺。
谭斌沉默地发动车子,等着程睿敏上车。他却关上车门,向她挥挥手。
谭斌摇下车窗:”为什么不上车?”
程睿敏俯低身体,臂肘支在车顶,看着谭斌并不说话。谭斌只觉得空气里有化不开的粘稠扑面而来。
过一会儿程睿敏幽幽地开口:”我不会给自己犯错误的机会。”
这近乎裸的表白了,谭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却站直了,退后两步,再加一句:”你放心,我不开车,我打车回去。”
谭斌发觉被戏弄,顿时七情上面,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在他面前一寸寸升起车窗。程睿敏双手插在裤袋里,只是望着她笑一笑。
谭斌踩下油门,从他身边疾驶而过。他站在那里不动,静静看着她离去。后视镜里他的影子越来越小,直到车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谭斌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寂静的街道两侧,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似水面上漂移的游轮,从身旁一一掠过。她犹自感觉到背后两道目光,似把她的背部融出两个大洞,烧灼似的炙痛。
完全失去控制,整个晚上她都处于下风,任人调戏,一直没有机会翻身。谭斌恨得咬牙切齿。
半道手机响个不停,她整整心情,取出蓝牙耳机扣在耳朵上。
”您好,我是谭,请问您哪位?”
”吗?你好,我是kennyliu。”
谭斌真正出了一身冷汗,来电的是大中国区执行董事长刘秉康,她如今的直接上司。
刘秉康的声音显得平易近人,”这么晚打扰你,没什么不方便吧?”
谭斌心里说:靠,就算有不方便的事,也已经让你搅黄了。但她嘴头上依旧诚惶诚恐地回答:”没有,我们都是24小时开机,随时待命嘛。”
刘秉康”唔”了一声表示满意,然后说:”明天一上班,你到我办公室来,我们谈谈,好吧?”
他的客气令谭斌浑身不自在,她爽快地答:”好,九点我准时到您办公室。”
”那好,明天见。”不容多说,刘秉康很快挂了电话。
”d!”确认电话确实已经挂断,谭斌这才用力砸一下方向盘。什么题目也不交代,让她今晚准备些什么?
周一上班,谭斌提着电脑直接上了十九层。
为了这次谈话,她特意换上浅蓝色细条衬衣和海军蓝的长裤。据说蓝色能够提升心理暗示的效果,令头脑更清醒。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刘秉康的办公室,将近四十平米的空间,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玻璃窗,大半个北京城尽收眼前。
几件仿红木家具线条疏朗,摆放得错落有致,屋角堆着七八盆绿色植物,似小型的温室花园。
朱门酒肉臭。谭斌不合时宜地想起楼下开放办公区一个挨一个的格子间。
刘秉康五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肤色白净,戴一副金丝半框眼镜,说话慢声细语,每句话的尾音都往上飘,典型的台湾国语。
谭斌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领带。深灰色的西装,浅灰色的衬衣,本来配得无懈可击,偏偏戴着一条深粉色的领带,视觉效果相当突兀。
谭斌相信,肯定不是刘秉康自己的口味。
但是刘秉康的妻子儿女都在美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公司里私下的八卦,说刘秉康有一位秘密情人,就是一年前辞职离开的前董事助理。
”rie!你很准时,这是个好习惯。”刘秉康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向谭斌伸出右手。
谭斌发觉自己有点跑神,立刻把思绪的野马拉回原处,握住他主动伸过来的手。刘秉康的手心绵软肥厚,手指微凉。谭斌记得相书上说,有这种手相的人,往往热爱拨弄权术。
他让谭斌在大班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谭斌以为刘秉康会坐在办公桌后,他却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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