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回短信:”那双鞋好好的,为什么买新的?”
谭斌便懒得再和他说什么,自去专心工作。打开rd文件,刚把投标管理计划写个开头,她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明白了那点不安的源头出在哪里。
她在会上一时热血上涌,竟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真不该说以前投标时如何如何。她那几句话,等于全盘否定了程睿敏在任时的做法,关键问题是,于晓波和曾志强两个昔日旧人,不幸亦被囊括在内,她成了一个踩人上位者,难怪当时于晓波神色古怪。方才她显然也误解了乔利维的意思,现在看来他竟是一番好意,提醒她小心得罪人。
谭斌扶着额头呻吟一声,为自己的失言后悔,恨不得咬下闯祸的舌头,发誓今后绝不在血压升高的状态下开口说话。
但错误已经酿成,覆水难收,只好等以后合适的时机再做补救。
这时手机嘀嘀两响,又是沈培的短信:”晚上按时下班,我在家等你。”
谭斌正懊恼得不知如何是好,抓过手机扔到一边。
她为此烦躁了一天,直到临近下班,刘秉康发了一封邮件,才让她的心境多云转晴。
这个邮件发送给所有销售人员,并抄送售后、技术和物流等相关部门。邮件中明确说明,谭斌全面负责普达的投标,并直接报告给刘秉康,请各部门支持她的工作。
谭斌对着屏幕笑一笑,想起《围城》中关于教授和副教授的经典比喻,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二房小妾终于被扶成正妻的感觉。
手头的活儿像是永远也做不完,不过六点的时候,她还是强制自己关了电脑离开公司。
刚坐进车内,便听到手机响。谭斌看一眼号码,心跳立时就加快了。这号码她曾捏在手里揣摩几天,早就倒背如流。
她接起来,”嗨,你好!”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让人苦苦等待可不是好习惯。”程睿敏的声音透过电流,显得有些低沉。
不知道为什么,谭斌的内心忽然感到欣慰异常。
”我并没有答应你任何事呀?”她愉快地笑,”而且,我已经不在上海了。”
”你现在在哪儿?”
”北京。”
程睿敏沉默,过一会儿叹口气说:”真不走运。”
谭斌接话,”回北京吧,你要是想花钱,机会多的是。”
那边笑了一声,”对,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那好,咱们回见。”
”回见。”
谭斌挂了电话,点火起步,手机又响,沈培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快回家”。
她咕哝:”催命一样,真讨厌!”
路上一如既往地交通拥堵,再碰上几个行动迟缓的菜鸟,难免让人脾气暴躁。
谭斌遇到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开着一辆别克君威,却在她超车时,猥亵地伸出中指。她的怒火无处释放,只气得骂粗话,踹车门,自己跟自己赌气,咬着牙槽说再不高峰时刻上路。
待她停好车,小区内已是华灯初上,放眼望出去,西边天际还残留着一抹微红,前方万家灯火一片璀璨。
她抬头寻找,果然发现自家的客厅窗户,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
谭斌微笑,觉得这种感受熟悉而亲切。想起高中三年,每次下了晚自习,都又累又饿,只有家中窗口那一点灯光,引诱着她一步三阶跳上楼梯,因为知道餐桌上一定为她留着爱吃的饭菜。
她抬手敲门,”我回来了,开门!”
沈培闻声来应门,却让谭斌大吃一惊。
他一改往日的做派,头发剪得短短的,只剩下一寸多长,上身随便套了件白色的马球衫,下面是条破牛仔裤,裤腿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像被虫蛀过。
去掉那些艺术家标志性的特征,这类简单清爽的服饰,愈发显得他眉眼细致,fēng_liú内蕴似上好的中国工笔白描。
谭斌坐下换鞋,顺便把手指伸进他大腿处的破洞中,嘻嘻笑着再抠大一点。
沈培攥住她的手,”你个流氓,这条裤子我穿了十二年,不许乱动,文物,知道不?”
谭斌摸他的头,忍不住嘲笑:”怪不得你们都喜欢留长发,再丑也忍着。原来没了头发,整个儿就是一普通人,什么叫沐猴而冠,这回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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