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唇角微提,一手摩挲着腰间狴犴玉,兀自执着等人。
“明心公主、悦仪公主到!”
门卫唱客声落,庭院便有序走出了一队仆役,可见来的两位公主身份尊贵。临王府门前停了香雕马车,仆役在车下摆了方凳,着粉色宫装的悦仪先下车,而后拉住明心的手,牵了缓下。
悦仪公主杜淑妃所出,临亲王胞妹,擅舞乐,美名远扬。她的名号一唱,就引了门内门外人注目,倒将一旁十三岁的嫡公主比了下去。
明心对此无知觉,一身正红芍药褶裙,难得打理得光彩照人,却素面朝天,比不得一旁薄脂樱唇的悦仪柔美。
几个宫人护着两位公主入府,明心第一眼瞧见萧然,快了步直去:“萧哥哥!”
萧然拱手:“明心公主安好。”而后眼睑抬也不抬地也向悦仪行了个礼,只垂着眼看着明心。
“世子如何站于日头下?虽是桂月金秋,日头仍有些毒,还是请移步于堂内吧?”悦仪柔声道。
萧然抬手正了正明心有些歪的发钗:“无碍,没那么娇气。”说着仍是正眼都不挪去,悦仪不免微咬了唇,半羞半恼。
明心两手抓着萧然的袖口晃了一晃:“萧哥哥,你怎么总穿着这一件衣服?虽然还是很好看啦,可三皇兄大喜的日子,你就换个腰带、红个袖口?啧啧,别人不管,六哥不给你打理吗?”
萧然看了一眼自己的世子服,心情很好地笑笑:“他自己都管不好,还想管我?”
“是么?六哥人呢?”明心四处张望,见不到人,竟鬼使神差地掀了萧然的袖口探看,疑心她那六哥藏在了萧然的袖子里,惹得他闷声一笑。
“六皇子殿下到!”
门口白马轻嘶一声,马上人揭下兜帽,翻身下马,一面解开斗篷系绳一面走,乌金靴踩出的步伐有些虚浮,胸膛也有些起伏。他解下斗篷随手交给临王府的下人,垂着眼睫,神色有些蔫蔫地迈进来。
一时庭院男男女女的目光皆被来人吸了过去。
解了斗篷,他显得有些薄弱,三指宽的墨缎束了柳色棠绣衣,勒出颇细的腰身。左腰系了一颗琉璃珠,右腰佩了一块灰白赑屃玉,袖口束紧,护腕覆到手背,左手食指上戴了一枚红玛瑙指环,衬得手愈发的白。墨玉束冠缠进发冠中,也是垂下两段墨色玉绳。
泽年眼前有些发黑,正想找个人来搭把手,一只袖口深红的臂膀便伸了过来,将他的手搭在其小臂上。
泽年抬眼,稍稍j-i,ng神了些,扬唇冲他一笑。眼波一流转,两分憔悴五分温柔再兼三分fēng_liú,有如春风折柳,叫人忍不住又怜惜又沉溺。
萧然眉间一缕忧色藏得极好,附他耳问道:“今早不是还j-i,ng神奕奕的么?怎么现在这样疲惫?”
泽年将大半重心移到他臂上,搪塞道:“骑马骑得快了,一时缓不过来,不打紧。”
“六哥!”明心与悦仪上前来,泽年捏了捏明心的脸,几句笑语下来,神色逐渐如常。
萧然正待与他一同进去,泽年却拉了他到僻静处,从怀里摸出一块紫玉,弯腰系到他腰上。系完又抬手在自己颈间摸索,摸出一段红绳,直接扯断取下上面一枚红指环,朝萧然努努嘴:“手伸来。”
“为何一定要戴这些东西。”话虽说着,手仍是乖乖伸了去。
泽年给他套到食指上,瞧着十分欣喜:“好歹庄重些吧。你家小爱给你准备得那样齐全,你却不用,让小爱哭丧着一张脸,还以为你嫌弃她了。”
不让她管,就是想看看你管不管呢。
萧然看了看指环,戏谑道:“你给我戴的和你手上那个是一对儿?”
“哪能啊?你那可是拿东海红珊瑚打出来的,我这就是一枚红玛瑙。”
“这个是你自己的?”
“当然了,我全部身家,就这珊瑚指环最值钱。”
“那送我好了。”
泽年听此大惊,萧然已拽着他走路,道:“反悔无效,你要不回去了。”
两只手上的指环磕在一起,泽年摸了摸鼻子,鼓足了勇气低声说:“给你也成,可你得从了我。”
萧然回头看他一眼,带着些睥睨神色,似笑非笑,登时叫泽年怂了气焰。
此时临王府的内堂是飞集的侧室在打理,杜淑妃的娘家人也里里外外忙活着,就等吉时。
没过一会,临王府最后的重客,太子携太子妃也到了。
众臣山呼千岁,上座正等着太子夫妇落座。此时新郎官终于一身红衣现身,飞集与众臣打过招呼,又向太子行过礼,转向太子妃轻笑:“太子妃既是我五弟妹,又将是我妻妹,我们这一家子,辈分是越拎越乱了。”
平冶回道:“临亲王既是我连襟,又是我侧室表亲,若说辈分,当真是一团乱麻。”
飞集应是,眼中暗流缓转。
吉时将至,门口传来礼乐声,众人皆拍掌:“临王妃到了。”
飞集踟蹰了一会,眼睛在众宾客当中找了一圈,没见到那人,遂转身而去。
欧阳长女的喜轿已到,经过种种繁琐礼仪,临亲王牵了他的新娘过门。
正是一天当中极好的时辰,阳光明媚,牵着新娘逆光而来的临亲王俊美异常,但是泽年在堂中瞧着,明显感觉到他这三哥并不痛快。
大约是……皇甫飞集弱冠那一年来着?四年前,正是他和萧然坠马那一年,他这三哥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
似乎变得更像个人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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