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之无法,舍之心魂俱废,他当真是不愿夹缝求生,宁可一死求解脱。
若不是,若不是还牵念着明心和汐儿……
眼中酸胀,他紧闭上了眼,满心悲怆。
三更半夜深时分,萧然手一捞,突然捞了个空荡,霎时睁眼惊醒。
他掀开锦被,榻上空空如也。萧然下床摸鞋又是一愣,他的鞋还在,人却不见了,柳色衣袍还掉落在地。
萧然急急穿靴,点了宫灯胡乱披了件衣,在书房中找了一遍,心越来越沉。他提灯开门,踹醒了守在窗下睡得正香的内侍:“起来!混账,公子出去了你都不知道吗?!”吓得小内侍想哭又不敢哭,刚摸到了宫灯和伞,却见陛下已扎入了雨夜之中。
萧然先是冲回了他的住处,进去一看却也是空空荡荡。他焦躁地转,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提灯便跑了过去。
他登帝后,宫中基本撤换成原先的晋国宫人,便是怕皇甫泽年被庆人发现。他小心翼翼地藏着他,图的不过是后半生与之相守,他虽怕他永不回头,却更怕他的行踪被人发现,此时更是焦急到不知所措。
萧然记得他幼年待在冷宫,而后便是住在了东宫。
萧然冲到那东宫阶下时,果真看见了他,六神无主的魂魄顿时归位,然后慢慢感到痛觉。
东宫早已被封,无人能进去。深夜里,他着月白单衣,乌黑长发披散,垂到腰际轻飘,若是叫宫人发现了,必定惊吓成以为是东宫厉鬼。
他颤颤巍巍地抚着东宫大门,摸到那把巨大的锁时,慢慢瘫软跪下,绝望而无力地捶打着宫门,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呼唤和呜咽声。宫门沉闷的捶叩声回荡在无边夜色里,像一口破缺的古钟。
萧然站在细雨中发呆,过了许久,才拾阶而上,蹲到他旁边。
他捶着宫门,双手已红,腕上还有一圈乌青,束额下的眼睛红肿迷茫。
萧然看了他一会儿,放下宫灯,用力地将他拽入怀中,按着他后脑勺紧紧抱住。
浑噩受惊的人张口便咬,隔着衣物也将他的锁骨咬到流血,直到满口血腥呛住才松口。
萧然趁此将他打横抱起来,右手拢着他膝盖再提过宫灯,慢慢迈着步子,带着他离开梦魇之地。
泽年越过他的肩头,看着那扇封锁的大门,浑身颤栗。
萧然不敢出声吓到他,只觉怀里这把薄瘦骨头,抖得如筛,冷得如冰。
春雨料峭,寒侵入髓,他觉得自己也在发抖。
萧然带了他回到他自己的宫所,方才被吵醒的小爱已打了一柄伞等在门口,见他真的来了,忙上去为他们撑伞。
萧然轻声吩咐:“去打盆热水,我给他擦身体。还有,拿干衣来,再去备姜汤。”
小爱迅速去办,端热水进屋时,见萧然还抱着抖个不停的人,忍不住问:“主子,公子这是怎么了?”
萧然轻手从他的颈椎抚道脊椎:“他梦魇了。”
从前是因萧尘,而今是因皇甫平冶。
小爱放下热水盆拧毛巾:“可先前我都守着,也没见公子夜里跑出来过,怎么一到主子那里就梦魇了呢?”
萧然皱眉:“闭上你那张臭嘴。”他忽然握住他左手查看,眼一惊,一边抱着人一边在他那张床上摸索。
摸到一处有异样,掀了软垫一看,一段韧性十足的绸缎钉在里头,颜色泛旧,已有了年头。
他便是这样牢牢绑住自己,勒到手腕上一圈淤青。
萧然揉着那段绸缎,眼睫抖了又抖。
八岁时,他夜半扣门,样子如痴如癫,十二岁时,他与他大吵一架,他再敲门时不再开启,而后就不再有敲门声。
他只当他是治好了毛病,原来不过是这个缘故。
小爱也看见了,震惊之余选择闭了嘴,乖巧将热毛巾递给他。
萧然松开手捧着他后脑,先擦干净他唇边的血痕,小爱这才发现他锁骨处鲜血凝固,掩嘴惊呼了一声。
萧然看也不看她:“安静,拿衣服来。”小爱忙捧了新衣来,又殷勤地拧了新毛巾给他。
泽年仍闭着眼,只是睫毛仍然颤抖个不停,发白的唇也张张合合,萧然觉得他这模样可怜得厉害,轻手解开他s-hi衣裳,接过热毛巾仔细地擦起。昔年那个箭矢穿肩留下的伤口只剩一个铜钱大的疤痕,他擦过时屏了气息,似是怕泽年还疼。
他的手顺着柔滑肌肤探到他后背,只是想更好地拖着他,碰到手却满掌的粗砺。
萧然受了一惊,也不管是否会吵醒他,直接将泽年板过身压在榻上,粗暴地扯下了衣衫。
他瞳孔骤缩,心脏如被人大手一攥,挑在刀尖上炽烤。
一个硕大的篆体罪字,狰狞可怖地刻了他一整个后背,每一笔画的伤痕都如被虫蚁啃噬过一般丑陋。
小爱手中的毛巾砸入盆中,水花四ji-an,他转过脸怒吼:“出去!”
小爱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并顺带关上了门。
萧然颤抖着手,屈着指小心地抚着他满背的伤痕。
他这一生,最见不得他受伤。
犹困在梦魇中的人突然泪水汹涌,嘶哑地喊着什么。
萧然发着抖将他抱起锁在怀里深拥,他长发垂榻犹带水露,遮掩了一背的罪字。
第38章 公主
泽年做了一个梦,他在梦里回到了十三岁之时。
有一夜他突然惊醒,一身冷汗津津,再睡不下,便掀被起身到屋外观月吹风。
彼时他要思量的很多,如何在今后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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