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不出,心下只得感叹真是好细的心思。六宫嫔妃,想知他喜好的不在少数,唯这一回是他兴起想拿喜好刁难旁人,还就让她立时三刻寻着蛛丝马迹摸了个准。
忽而觉得和这人面对面坐着就是一场博弈,互相猜对方要走哪一步——算上那六张纸条,她猜赢了两次,他么……
霍祁苦笑摇头:就不该跟她置这个气!
上一次因为猜他的心思被杖责了五十,此番见他摇头,本就强压心惊做着解释的席兰薇心下一颤,换了一张新纸写得有点慌张:“此番是陛下要问、臣妾不敢欺君……”
下一句话不知该怎么说了,于是笔就此顿住,霍祁看完了睇向她:“所以呢?”
所以……
席兰薇银牙一咬:“陛下不能怪臣妾揣测君心。”
皇帝禁不住“哧”地一声笑出来。方才还感叹她心思缜密,只道是个沉得住气、什么都不在意的——合着该害怕还是害怕?
“记仇?”皇帝淡睨着席兰薇,却是没待她再行作答就转了话锋,捏起那张纸轻晃了一晃,“你既想图清净不争宠又解释得这么清楚,就不怕朕就此觉得你聪明、对你上心了?”
这话确是问得席兰薇心里发沉了,她着实担心过这个,最后却还是照常上了杏仁茶、照常答得老实。既然已到了这个份上,那更深的思量也不妨全让他知道:“若所奉茶水陛下不喜,臣妾恐被责罚;若陛下问及杏仁茶缘由,臣妾含糊其辞推与宦官,便于御前宫人结怨。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如一切如实。”
好个“两害相权取其轻”。后一句算个理由,宫中之人多不敢得罪御前宫人。“御前”么,一来最易跟天子说上话;二来也容易不让“别人”跟天子说上话。
逢了昏君,连朝中之事都能任由宦侍摆布;但便是明君,即便朝政清明,御前之人说是想在宫中给个位份不高的嫔妃使点手段也不是难事。
是以这一点姑且不与她多作争辩,但头一句……
皇帝双眼微眯,隐显不悦:“为个茶水就怕朕罚你?朕有那么喜怒无常么?”
话音初落,见始终低垂着首的席兰薇轻抬了头,清澈的眸色很快地从他面上扫过,遂又低下头去。
那对明眸虽是清清亮亮的,让他有那么一刹那似乎什么心事都没了、积在心中的烦闷被荡了个干净,但在回味间很快察觉了那细枝末梢的戏谑意味,顿时又是面色一黯。
——又让她将了一军。他怎么忘了先前杖责五十的事,那不是足够让她觉得他喜怒无常了么?
沉下心来,霍祁懊恼了短短一瞬,索性挑明了,一字一顿地道:“那事不算,朕当时没真打算罚你——若不然,事后也不必禁杜氏的足了。”
席兰薇点点头,一脸的了然,却让他有点语塞。
霍祁愈发觉得好像碰上个让自己没辙的人,心底从头回召见她时就有的那一点点心思也逐渐蔓延开来,不再只是眼前不时地浮现她的一抹欣喜,似乎连同较劲、挫败搅在了一起,迫得他跟孩童赌气似的,非得今天把她震住。
“好,就算这两句解释都说得通。”皇帝轻缓一笑,冷涔涔的面容好似覆了一层薄霜。倏尔伸出手去,猝不及防地轻挑起席兰薇的下颌。隔着案桌,他神色清淡地凝视着她,“但就算说得通也无妨,朕还偏就对你上心了,如何?”
席兰薇明显一僵。因被他捏着下颌而不得不与他对视的双眼惊得彻底移不开来。
霍祁欣赏了一会儿她的错愕,心满意足地松了手,吹了吹杏仁茶袅袅飘起的热气,饮下一口:“许你再养一个月的伤,下月今日,来宣室殿。”
九月十六日……
建恒二年九月十六日……
席兰薇早就数算这个日子许久了,却没想到让自己撞上。
☆、13再现
芈恬①接了信,便在八月二十日入宫面圣了——面圣就是个幌子,实则是要见席兰薇。
虽已嫁作禁军都尉府指挥使夫人逾半年,芈恬见了这幼时旧友还是一贯的随意。草草地向席兰薇一福,开口便是一句:“听闻你在宫里过得不济。”
“……”到云宜阁门口去迎她的席兰薇登时想把她推出去,怒意分明地瞪了她一眼,便没好气地牵了她的手往里走。
落了座,芈恬向前凑了凑:“说吧,什么事非让我跑一趟,还得是打着来拜见表哥的名头?”
席兰薇摇摇头,含着笑写说:“这倒没别的意思,让你先拜见陛下‘顺道’来看我,省得太惹眼呗。”
哦……
于是芈恬又道:“那到底什么事非让我跑一趟?”
“跟你打听些事。”席兰薇写罢,将宣纸连同毡子一并往前推了一推,见芈恬点头,复又继续写,“三年前,先帝在时的最后一次家人子采择,你同尚仪女官一同教习家人子礼数来着,是不是?”
芈恬点头:“是啊……怎么了?”
席兰薇抿笑:“彼时你我都年轻气盛,我听说你好奇,最爱听些宫中秘事,对赐入潜邸的几个家人子很是打听了一番。”
“你……”芈恬看她搁笔就红了脸,“我那是闲得无事可作才去当故事打听,提这个干什么?”
“我要听杜氏和卫氏的事。”席兰薇写得简练。
杜氏自是指同住一宫的杜才人,卫氏是那日在舒颜宫寒暄了两句的泠姬。芈恬怔了一怔:“怎么了?”
席兰薇又写:“她二人有甚旧怨?尽管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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