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变不出包子,我自然说话算话,请润玉仙倌去那凡间小铺吃早点。
且说我二人变幻了模样收敛了仙气,在那市集中寻了个尚且过得眼的铺子入内,将将拾了张干净条凳坐下,就听隔壁座有人唤道:“小二,来四两包子。”
“来嘞!”一个小伙计将条白布巾望后背一搭,手脚利落端了个蒸笼热气腾腾应声而来。
有样学样,只是这“小二”已然被隔壁使唤去了,照着这排序法,我大马金刀一拍桌,唤道:“小三,上菜谱!”
登时,整个店堂鸦雀无声,右边一桌挂了竹帘子处嗖嗖嗖射来几道毒辣辣的目光,我回头,但见那帘子里坐了三两女眷,个个正怨毒愤恨地瞅着我。
店堂一角有人“扑哧!”一声。
呃……我转身凑近小鱼仙倌,低声问道:“莫不是我抢了她们的先?”
小鱼仙倌咽了口茶,亦凑近我,低声回道:“这‘小三’在凡间市井里是骂人的词。”
正说话间,那本来正在柜面前扒拉算盘珠的老儿满脸着紧拿了本菜谱递上前来,朝我拱手哀怨道:“这位爷,隔壁那桌可都是镇上有头有脸几位钱庄财爷的三姨娘,今日在我这小店茶聚,您要什么只管吱声,只是莫要这般砸我店门,求您了。”
凡人真真怪癖,怎的这“小二”唤得,“小三”便唤不得,迂腐得紧!
且不与他们计较,我翻开菜谱,入眼一道菜便十分地惊心动魄,唤作“煎饼果子”,生生让我这作果子的小心肝在滚油里蹦了一遭,连连摇头,“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小鱼仙倌探头来看,抿唇一笑抚慰道:“此果子并非彼果子,乃是油条,油煎的面团而已,莫怕莫怕。”
话虽如此,然则这血淋淋的菜名仍叫我心下犯憷,是以,再往下看,下面一道小点唤作“蟹粉灌汤包”,包子我十分欢喜,遂点了这道菜,再要了两碗豆浆。
不消一会儿工夫,那个叫“小二”的伙计便端来了一大笼热气滚滚的蒸包,我伸手捏了只在手上,吹了吹,兴致勃勃一口啃下去。
事实证明,凡人着实是个不靠谱的物种。
煎饼果子里没有果子,岂知这蟹粉灌汤包里却有汤,还是不少的汤,一口汤汁“滋溜”溅出,精准地淌了小鱼仙倌一袍子。
店堂一角有人又“扑哧!”了一声。
我拿了袖口亡羊补牢要去拭小鱼仙倌的袍子,他却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挥袖不着痕迹拂过袍子,登时,整件袍子便又恢复了簇新整洁。
小鱼仙倌真真是个大度又温和的神仙,非但不怨我,还细心夹了只汤包蘸好醋料放在我的碟子里。如此,我便心安理得地将这剩余的早餐欢畅用毕。
用过早膳,小鱼仙倌带着我绕着那市集转了一圈,眼见着天色渐黑,小鱼仙倌便一路将我送回小院,赶赴寿筵去了。总而言之,这一天算是过得十分安详平顺。
只是,小鱼仙倌千好万好,有一点却不好,赴寿筵便赴寿筵,作甚还画个结界将我圈在小屋子里,十分地不好啊。
我捏了捏那结界,将凤凰教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默默回忆了一遍,无上大明咒里似乎有破解结界的方法,只是以我如今的修为不知对付夜神的结界顶不顶用。我喃喃诵得经文,破金咒、破木咒、破火咒、破土咒,个个不见效,只剩最后一个破水咒了,看来亦无甚指望,残存两分侥幸,我默念了一遍破水咒,不想一阵利光应声而起,哗啦一声,结界瞬间似破灭的水泡颓然消散,只余几缕水汽氤氲缭绕。
不错不错!多了六百年修为就是不一般!我跨出屋门,整了整衣裳,准备去天界凑凑热闹。正招了朵云彩在脚边,却突然想起没人带路,怕不是等我摸到天河边上,昴日星君已然上职了。不如拘个土灵地仙来指路。
经起咒落,一个大活人呼啦啦自天而降,险些正中我面门砸下,幸得我稳当向后退了两步。
“意外得紧,现如今土地都不钻土了吗?”我整整袖子,低头瞧见缎靴面上不知何时被溅了一摊水渍。
对面之人“扑哧!”一声,这一声真是扑得又耳熟又亲切呀。
抬头一看,来人衣裳通体青翠,眉目间艳光四射,衣襟奔放地大敞着,正是早上店堂角落里的“扑哧”君。
我朝他拱拱手道:“原来扑哧君是位土地,幸会幸会!”
“扑哧!”此人甚配合,不辜负名号地又扑了一声,笑道:“扑哧君,嗯~这名字倒好!我喜欢!不过,我却不是什么土地,乃是城外碧水溪里的一个水妖。不知这位‘小二’仙拘我来所为何事?”
小二仙……我默了默,倒是可与扑哧君恰作个上下联。只是,我分明拘的是土地,怎的来了个水妖?莫不是我有吸引妖怪的气质?委实可叹……眼见着天色渐晚,时辰不多,现下只有将就将就了。
“此番将扑哧君请来,是要请教个事宜。不知扑哧君可知天界的路需从哪个方位走便捷些?烦请带个顺路。”
扑哧君广袖当风,抖了抖发梢的水珠子,慢吞吞道:“小二仙莫不是要赴天后寿筵?”
我道:“正是。”
扑哧君又问:“小二仙是预备走南天门还是北天门?”
我思忖北天门是天界正门,着实不符合我的风格,还是偏门南天门合衬些,便回道:“南天门。”
扑哧君又问:“小二仙是预备申时末到,还是酉时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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