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皇后,却是个心慈善良之人,她必不忍见生灵涂炭,也必不会劝说睿王放弃皇位,如此自相矛盾之法,也唯有她才想得出。她应当是对自己有所了解的,太子之仁若传言不假,那么他绝不会在此时威胁新帝帝位。
而皇叔……无人知道,他此时的打算。
“皇叔一旦有所异动,睿王怕是有鱼死网破之心。所以如果要作乱,必须打得睿王措手不及?”柳行素反问,被他握住了手掌,掌心半温半凉,她低低地望下来,坐在梨木圈椅上的男人噙着朵沉静优雅的微笑,睿智而深沉。
她有些明白过来,“所以你撤了人。皇叔便可以轻装便服简易行之?”她想了想,蹙眉微微摇头,“做先锋太过凶险。小白你这个人啊,把打头阵的先锋官推给别人做,是不是太无耻了点儿?”
白慕熙蹙眉,“是你说——”
“好了好了。”柳行素忍俊难禁,抱着已经圆滚滚的肚子俯下身亲吻他的眉,“我只有一件遗憾的,睿王辱我家人,让他折在皇叔手里,我不解气。要是皇叔通人情便好了,睿王殿下心比天高,要是落我手中,那会有趣得很。”
潺潺的手段……
他想起她为了捉弄一只爬到她绣花鞋上蠕动的虫子,用丝线把它串起来,倒掉在秋千架上,那只小虫子奄奄一息了才放它走。至于平素捉弄人的手段,他虽然没有尝过,但身边人倒是不少对他说起的,都道她是上京城的女纨绔,漠北阴山的山大王。
要是那些花招用在睿王身上,他三弟该受何等折辱?
怕是不待她用完套路,睿王便先“士可杀不可辱”了。
……
莫玉麒在云烟楼蹲点,丝毫没有异状,而那位要罗绮陪他聊天的皇叔恭王,也在那晚之后飘然而去,在上京城,他拥有如此广阔的人脉和情报线索,依旧找不出皇叔踪迹。
大约到了第五日,老鸨因为见钱眼开,连夜送了一个蒙着头巾的姑娘上了花轿。
莫玉麒蛰伏在罗绮的房间上,正巧远远地望见,那片黛色砖瓦墙下歇脚的一定四面垂纱的软轿,一身桃色的可怜姑娘,被几个男人推嚷着上了轿子,莫玉麒紧攒修眉,不悦地伸长了腿。
他从来看轻青楼女子,她们不知自爱,可这些时日因为罗绮,他在这里待久了,愈发能体会,她们有她们的辛酸和无奈,有些事她们身不由己无从选择,就如同今夜被送入花轿的女子,就如同……
莫玉麒恍然一怔,那藕色纱幔飘飞的花轿已经去得远了。
他纵身从房檐上跳下来,固执地敲了敲罗绮闺房的门,“小春?”
里头有人应,“怎么了?”
莫玉麒稍稍放心悬着的心,沉声道:“你开门,我想见你。”
“……”隔了许久,传出一个为难的轻颤的声音,“你我男女有别,怕是……怕是不妥。”
这声音柔软缠绵,还有一点惊惧,可小春从不会用这般口吻说话!莫玉麒剑眉一敛,刹那间心头火滚了上来,手发狠用力地往门上砸过去,里头的女子骇了一跳,耳中传来尖细的一道惊呼,果然不是,莫玉麒寒了脸色,手上用力更猛,突兀地便撞开了闺阁大门。
里头暗得很,只有少女喘息的声音,他不快地循着声音而去,心头有个不成形的想法,在浮出时便被他毫无拖泥带水地斩断,可在他挑起烛火,看到牙床便蜷缩在一处的女子,心墙还是轰然崩塌。
莫玉麒一把拽住了少女的雪腕,将她粗暴地从地上扯起来,“人呢?你们花魁姑娘去哪儿了?”
这少女他依稀相识,这是罗绮身边的侍女,为何一个侍女要冒充罗绮?难道……
少女瑟缩着,颤颤发抖,却说不出半个字。
莫玉麒的脑中犹如天旋地转,冰凉的剑柄犹如架在雪白脖颈上的毒蛇,少女被威胁得战栗发声:“罗绮,罗绮走了……云妈妈说,今夜要让她伺候上京城最大的权贵。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上京城最大的权贵,那不是……
莫玉麒目光炽痛,“是罗绮让你留在这儿冒充她的?为了……为了骗我?”
少女瑟瑟地伏地身体磕头,“小女子真的不知道了,罗绮、罗绮只说,要我留下来绊住、绊住你……她不想你去做傻事。”
“混账!混账!”莫玉麒连连骂了几声,说不清骂的是谁,他脑中全乱了。那顶软红小轿,是抬往皇宫方向的,可小春不会委身给那个人,她曾以死抗争,刺杀过睿王……对了,刺杀!
她是要去刺杀!
他恍然大悟。原来那日恭王借她的梳拢之夜,以五百两黄金,搅得云烟楼,及半数上京权贵子弟对头牌花魁无人不晓,却留着她的清白之身,教她名声大噪,是为了今日。那个人,要借用她报恩的心,利用她的美貌去刺杀新帝!难怪一别之后,他发觉小春的武艺突飞猛进,原来是恭王一直在训练她,就是为了今夜!
“啊——”莫玉麒的喉咙艰难地挤出一声虎吼。他竟再一次,让小春在自己眼皮底下……身入虎穴!
怎么能够?她受过那么波折与磨难,为何还要如此傻,恭王对她的利用之心,难道她不知?为什么情知被利用,情知前往的是龙潭虎穴,她竟还要配合,还要用她的侍女来蒙混欺骗自己?又傻又可怜的小春,固执得让他……
他风一般冲出了云烟楼,满月清辉下,古老繁密的杏花树如霭似障,深深庭院风过疏影动,卫六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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