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街道上处处都是花灯焰火,闹到中宵才能歇憩。
在这上京城里有个习俗,年节前一日,全城未出阁的姑娘都要戴上面具或帷帽走出深闺,她们会在腰间挂上一条自己编织的福带,若是不甚带子被人勾走,这便是男女之间的缘分,姑娘若是喜欢看中她福带的人,便会摘下面具露出真容,两人便算是定情了。
柳行素只参加一次。
她像只孔雀一样在心仪的情郎面前卖弄,一城花灯熠熠闪烁,宛如五色流火。
他失笑,道:“傻姑娘,你知不知道,摘了你的福带,要一辈子对你负责的?”他身后是绚灿的花火,映着那袭不染纤尘的白衣,飘然如谪仙一般,清俊温雅,目光澹澹如晴空,映照一城的纷繁,她记得那衣襟间幽微清甜的木樨香,全上京的贵女都期待着一个人的回眸,而那个人,每一次都是被她强迫着才能从书房里拽出来。
那时候她想,她就是要他一辈子负责啊。
可是一辈子的诺言,许来容易,到头来谁也等不到。
柳行素心里曾经有过一根刺,当那根刺出现的时候,她心中摇摇欲坠的爱情,就面临了崩坍的危机,后来,终于也如愿以偿地崩溃了。她的家人和她的爱情,都是早就死了的。
为什么要让它活过来?它原本就不该活。
腊月二十七这日,从突厥传来了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落入了睿王的罗网,或者它根本要去的,就是睿王的罗网。
睿王妃见睿王大喜过望,犹如癫狂一般在书房踱来踱去,不由惊讶,“王爷,您发现了什么?”
睿王捧信卒读,读完了却又过了几遍,最后大笑,“明日,整个大周天下,怕是都要翻过天了。”
但睿王的狂喜显然撼动了不了睿王妃,她反而更是深思了起来,她不敢过问睿王手里拿的信件上面写了什么,她心思细腻,只是隐约感觉到,与朝政与太子有关,睿王妃便福了福,转身出去找自己的两个儿子了。
若是明日真翻过天,太子地位不保,那么王爷呢?襄王身有残疾,注定与皇位无缘,一旦太子出了什么事,王爷会不会被推上太子位?
睿王妃秉持出嫁从夫夫为妻纲,他的话她从来不敢违背,可真要睿王去做太子,她心里却是不愿的,当皇帝必有三宫六院,妃嫔媵嫱不计其数,睿王现在是王爷,为了留个好名声,留得她娘家那点关照,他也无心纳妾,可以后……那便说不准了。
睿王妃忧心忡忡,又担忧自家王爷要谋划的大事出了岔子,又担忧太子真个出事,她要陷入更难的境地。
翌日早朝,何谦益并几个大臣自请北去督造黄河建工一事,皇帝心知太子和睿王之争正是如火如荼,几个大臣此时远离,自然是为了跳出是非两端,可如今愿为民请命的朝臣着实不多了,皇帝斟酌一番,反问道:“何卿真要去监督黄河建工么?”
何谦益俯首道:“请陛下恩准。”
皇帝也不愿为难,龙袍广袖一挥,“朕便赐你今鞭,若有人敢中饱私囊贪污行贿,朕给你权力先斩后奏。”
“臣谢主隆恩。”
何谦益叩谢了天恩,便退回到了大臣列中。
皇帝龙目一扫,声音沉沉道:“爱卿还有何事启奏?”
睿王越众而出,凛然微笑,朝太子白慕熙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便道:“我有一些东西要拿出来,还请皇兄解惑。”
白慕熙看了他一眼,清俊的眸,淡然飘逸,仿佛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不屑一睹。
睿王声调一时冰冷,“皇兄勾结突厥,为患北疆一事,该做何解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柳行素敛了敛眸,依旧如常。她倒十分期待白慕熙该怎么反驳,怎么自证清白。
皇帝也跟着沉了脸色,“睿王,你这话是何意?”
睿王侧目,狷狂地挑唇微笑,转身便收了笑意,冲皇帝行了一礼,“父皇,突厥人奸诈狡猾,儿臣也数度在他们手底下吃亏,偏偏太子殿下一封书信深入敌营,便退了突厥八万骑兵,四海内外,朝堂上下,无一不对太子殿下赞颂有加,民间更有歌谣颂扬太子智慧天纵,堪为英主。”
他揣摩透了皇帝的心思,不该说什么,偏说什么,说完便留心父皇的反应。
果然,他生性多疑,绝不容许人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更不容许民间声望落于人后的父皇,一时脸色变得难看了不少,睿王转过身,质问太子,“不知道皇兄有没有听过。不过,皇兄你与阏氏的交情倒是不错,她和丁零王不但没死,前脚出了王廷,后脚便有十三路反王作乱,突厥可汗阿史那野被狼狈赶出王帐,当场卸甲上刑,丁零王如今被突厥人迎回王廷,正要一统北突厥一十六部。河西的降兵齐齐自杀,突厥人转眼之间卷土重来,不知道王兄你,又该作何解释?”
咄咄质问之下,在朝拥护太子的人,都在暗骂睿王此言实是胡言乱语,太子分明忠义两全,比他这个冲动好杀的莽夫强了何止数百倍?
皇帝的心犹如打了一记重锤,他原本便猜疑白慕熙一封信太过轻巧,始终不能相信突厥太后竟能愚蠢到这个地步与虎谋皮,却原来极有可能,是为虎作伥。
皇帝为了显示自己不偏不倚,侧目问太子,“太子,睿王问你,你若另有隐情,大可以当堂反驳,朕在此为你做主。”
白慕熙走了出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将舌灿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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