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贤一愣,暗道是啊,自己为何跟他置气?以往他说她蠢货,对她不屑一顾时,她虽有气,不过过完就忘记了,是不在乎的,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这样容易跟他生气?
无暇细想,外面已经锣鼓唢呐的喧闹响起,何家贤忙提裙出门,方其瑞正在院子里等她一同拜寿。
陈氏是女人,男女大防,男客在外院,女客在内院。因此女儿媳妇要在客人进门前先拜,再在后宅帮忙招待女宾客。儿子侄子等男丁,则要等宾客盈门后选个吉时当众拜,媳妇陪同。
周氏送的是一架手工极好的刺绣屏风,方玉烟一瞧就惊呼价值连城。
陈氏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何家贤因知道消息太晚,大件的礼物准备不好,绞尽脑汁投了个巧劲儿,模仿《孔雀东南飞》写了一首诗,歌颂陈氏贤德的,遂上前道:“媳妇可能要冒犯母亲,还请母亲原谅。”
闭上眼睛。
陈氏脸色一僵,就有些不好看了,何家贤急忙拿出一块炕屏,上面是吉祥的手艺,金丝楠木的底座拖着木质雕花的框,中间的锦缎上金丝银线绣着金边,上面满满当当全是字。
不等别人说话,赶紧念了起来,语落铿锵,情意绵绵:“陈氏有好女,嫁与方大家。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为君妇。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终日多操劳,奈何慈母心,惟愿福如海,怜悯儿女情。”
念完将座屏摆设捧上:“儿媳虽来家不久,母亲的辛劳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今日母亲大寿,媳妇出身小家,既没有金银珠宝,也找不到希世奇珍,唯有一腔肺腑,还请母亲体恤。”
陈氏听她先是歌颂自己有才能,再说美貌与气质,最后赞她贤德,早就乐得找不着北了,眼睛都眯起来,让金娘子接了炕屏,自己对着那绣出来的小字看了许久——她识字不多,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看了一会儿立刻命人摆上去:“好孩子,费了心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何家贤见此举奏效,忙道:“母亲谬赞。”
方玉烟在一旁很是不屑:“不过是一个小摆件,有什么好嘚瑟的。”
陈氏难为维护何家贤:“……文采难得。”命人小心翼翼收好,才道:“你们几个,样样都好,德容妇工,哪一样不拔尖儿,偏诗书上差了些……”
何家贤便悄悄的笑了,想到平素早上请安时,陈氏表面说她有才华,话里话外却总叫她多做针线少看书,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很是不屑的,今日因为她这番吹捧,也夸赞起文采来了。
方玉烟很是不服气,周氏却打岔道:“弟妹这番言论,其实何尝不是我们姐妹几个的肺腑之言呢,只咱们会想,却不会说,弟妹帮咱们都说出来了。”她捂着嘴笑道:“可是咱们沾了光了。”
何家贤感激的朝她笑,又听方玉婷道:“该我的吧,偏我准备的和大嫂差不多,只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只能亲自动手,让母亲见笑了。”
陈氏忙命人接过,强调:“你素来是个孝顺的,心意值千金。”
方玉烟绣好的寿裙是一早就穿在陈氏身上的,大家心照不宣。
方玉静则拿出裱好的百寿图,陈氏看了几眼:“找了帮手了吧。”
方玉静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什么都瞒不过您。”
大家便笑笑打岔过去,都知道方玉静没什么主见,是方玉烟的跟屁虫。
何家贤侥幸过关,心里轻松多了,大家又说笑一阵子,金娘子进来大声道:“大小姐和姑爷来了。”
陈氏面上愈发开心,忙起身迎接,周氏和何家贤紧跟其后,几位小姐便坐在内院花厅等候。
陈氏她们刚走出门,迎面有个杏眼鹅蛋脸的媳妇被两个丫鬟搀扶进来,头上戴一套赤金头面,身上是鎏金线绣牡丹的绣裙,手上环佩叮当,大夏天竟然还披着一件轻薄外衫,见了陈氏盈盈拜下去:“女儿给母亲贺寿。”
陈氏忙搀扶她起来,心疼的无以复加:“不必多礼,瞧着你怎么又瘦了。”
“无妨。”方玉荷见礼周氏,眼光就在何家贤身上打转,看了几眼什么也没说,到底不是嫡亲弟妹。
簇拥着坐在了陈氏身边,方玉荷才一一过眼看向众人,待瞧见方玉露,咧开笑容,何家贤瞧着她笑都很是费劲,像是病了的样子,忙道:“大姐可是身体不适?”
陈氏白了她一眼,正欲说话,方玉荷却抢先道:“容弟妹关心,好得多了。”
何家想知道自己多嘴了,便不再作声,想到姑姑何音兰也是这种样子,心里一阵难过。
母女两个还来不及叙话,外间就有人来传吉时到了,请陈氏出去迎客。
陈氏依依不舍,命周氏在花厅接待,又特别吩咐好生照料方玉荷。
陈氏一走,大家没了拘束,倒是比平时开心许多,连方玉露一向话少,都忍不住围在方玉荷身边叽叽喳喳说些近来的趣事,又问翰哥儿怎么没来。
翰哥儿是方玉荷与伟昌侯世子肖金武的独子,今年三岁,粉嘟嘟的很是可爱。
方玉荷听见她问儿子,微微一笑,带上三分宠溺:“我说让他来拜见姨母,他说他是男子,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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