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于爱军家里人多为患,大家不得已去了西边客厅里。客厅里一张双人大床靠边一溜坐满了人,靠墙一组棕黄色联邦椅也坐满了。所有凳子上也都坐满了人。王金凤没法只得把夏日里在院子乘凉的小板凳找出来拿进去。还架起了风扇,可是风扇转了不一会儿工夫,一个人嚷着头痛,只得停了。
大家对不到院子里说话的原因都心知肚明,所以谁也没有提起。因为开着窗户,大家七嘴八舌说话虽然激烈,可是声音都不是太高。唯独大友说话的时候,他身边的人总是要不断提醒他,要他小声一点,不要那么热烈。
“俺嫂子参选,我第一个就投嫂子的票。”大友坐在床边,光着上身,把一件红色短袖衫拿在手上举过头顶,用两只穿着黑皮鞋的脚拍着水泥地面高声说,“我投俺嫂子做村长。”
大家就笑。
“你把你军哥放在那儿?”我们开篇提到的老张在大友旁边说道。
“俺军哥做俺嫂子的副手,让俺嫂子里里外外全当一把手。”大友兴高采烈地说。他旁边几个人哈哈笑起来。
“要是你一张票就说算了,俺们也不用操心了。”又有人笑着说。坐在客厅中间方桌旁边的凳子上的于爱军扭头看是坐在椅子上的于敬贤在说话。于敬贤不高的个子,倒是不瘦,此时在椅子上被两旁的人挤着为了不掉到地下去而使劲靠后坐着,说话又不得不往外挤一挤,一个浑圆的脑袋先探出来,摇头晃头显得有些滑稽。他五十几岁,平时挺乐呵,农闲时好捉鱼摸虾,如今又发展成钓鱼,据说家里有一根二百多块钱的钓鱼竿。村里有那么几个喜欢钓鱼的人,大多都是他的徒弟。有人给他一个钓鱼协会“会长”的外号,可是没有叫响。他的人缘还可以,和于爱军挺谈得来。
“还用操什么心,在场的人一人一张票,还有家属子女兄弟姐妹,咱算一算,不也一二百张票了吗?再加上自家的亲戚朋友……”说话的是坐在床边的于文。他身材细瘦,四十岁年纪,高中毕业,在场的人数他文凭高了。
“就数你会算账,这么几个人值什么?”这是李楠,有人却叫他“李暖”,三十几岁。他的父亲和叔叔都是党员,所以他说话有些分量。
“值不值,就看大家努不努力了?”这是快五十岁的于福举在说话。他身材略瘦,中等偏上个头,一张略黑的长脸不怒不笑看着还好,一旦有所表露,肌肉牵扯,便会余外显出许多不自然的代表着冷峻、阴险(应该不是狡猾)、狠戾的线条,这不是皱纹,也与喜怒的心情无关,但是却能叫人望而生畏,——却不是肃然起敬——乡下人管这种面相叫做“一脸的横丝肉”,意思这种人很难缠,这是很贴切的。于福举的一双眼睛瞪起来是很形象的三角形,从中射出能使虚假的勇敢者胆怯,说诳话的人感觉无地自容的震人(不是穿透或洞察秋毫)心魄的锐利光线,可惜很少有事情值得他异常谨慎、愤怒或者兴奋起来,因而瞪大眼睛,露出灼人的光芒。他说话慢条斯理,却柔里带刚,因为过分自信——这不是赖皮,因为他对自己说出的话所蕴含的正确,或者说深刻道理一向深信不疑,尽管那可能并不正确,也不深刻。这同赖皮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就好比真假张飞一样使人容易区别。——话里有一种不屈不饶、当仁不让的气概。村子里没几个人愿意招惹他,连治安队长于勘也让他几分。
于福举坐在床边靠墙位置,可以一目观全场。
“军哥,你说于海叔也同意俺嫂子参选?”大友说。
“是,要不,我还不知道这回非要选出一个女委员。”于爱军说。“这都是于海叔告诉的。”
“于嘉平不公布这事,指不定他会等选完书记,直接任命他老婆做委员哩。”于敬贤说。
“咱村好像还没有女党员。”李楠说道,“他要他老婆做委员,也只能进村委……”
“那他就说不算了,村委会成员得咱们一票一票选出来。”椅子上有人声音响亮地反对说,于爱军知道是于世堂。“再说,我看这回他于嘉平不一定就还能干上书记。我听说这几天于廷之也活动起来了,还有他的侄子于海华。”
“不,”于世堂旁边的于世范说,——他们是亲哥俩。“于嘉平让他老婆做委员有可能。这两天他老婆崔丽四处串门,招募爱好文艺的人,要成立个文艺队。你说她早不成立晚不成立,偏偏这时候,岂不是活动着在为自己的丈夫做宣传,也为自己拉选票。”
“成立文艺队倒没什么,我老婆还报名参加了。那天崔丽去我们家,好说歹说的。他倒没有提起选举的事。”于爱军看是坐在客厅门口一只矮板凳上的三十几岁的大高个于徳涛在说话。
“那你不是成了内线了?”于徳涛身旁的一个人颇有些气愤地高声说道,也许因为说话太急,那人刚说完话就紧跟着咳嗽两声。于爱军单听声音就知道是“老于头”。他也觉得于德涛的话有倾向于嘉平的意思,但是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二爷,”于爱军大声招呼说,“你过来坐吧。”
“不用,这门口地方清凉些。”老于头回答。“爱军,要我说,你要大家来有什么要紧事尽管先说说,完了咱们去留随便,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可不是怎么好受。”他的话于爱军明白是什么意思。很显然,他并不是因为闷热,而是不放心于德涛。
大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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