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奎发是砸了钱(拿钱拉票)的。”这句话好像浮萍一样,我们不知道他的根源在哪里,却漂得满水面都是。我们应该想见它的后果:既然这种话能被传出来,自然是他们内部出现了矛盾。王奎发似乎也得到这个消息,读票结束的时候,他被几个人拉出教室的门,刚说几句话,于嘉平在里边吆喝他。无奈何,他一边用颤抖的手拿一块白手帕擦汗,一边抓紧时间急急忙忙对那几个人吩咐布置一下又匆匆回到于嘉平身边,但是一脸的着急。
“你有事么?”于嘉平阴沉着脸问。浑厚但是清楚的嗓音使王奎发陌生而新鲜。
“没事……”王奎发不知书记用意。他正待揣摩,书记自己说出来了。
“镇上几个领导在我家里吃饭,你也一起过去陪一下。”
王奎发脑子里一时算盘珠子乱拨。
“怎么……”于嘉平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哎呀,好,很好。”王奎发不待于嘉平说出不满的词语,急忙表态说,“就是让于书记破费了。我看倒不如去我的酒楼,反正有车,来回很快的。”
“不,恐怕来不及。”于嘉平脸上带着瞅破别人心思却并不去点破的宽容的笑看一眼王奎发,“你倒是会替你的酒楼找生意做。别急,以后你做了村领导,还怕照顾不到自家的生意吗?”
书记一番近乎挖苦的话说的王奎发无法辩驳,他始知自己在于嘉平心目中的分量,同时也仿佛被阴谋诡计的枪弹所击中,满身心的懊恼和无地自容。他反抗似的看一眼略显心神不宁的于嘉平,被枪弹击中造成的痛楚略有减轻。他忽而觉得于嘉平也不过如此,结局不是他所能操控的。他和自己一样,只能是默默等待和无条件接受命运的安排。
王奎发嘘一口气。这声叹气被于嘉平听见,仿佛是来自于自己人的提醒,于嘉平脸上表情忽然平静下来,表现出他作为一村之长该有的严厉、警觉与从容。
于爱军作为落选者之一,在大友和于福举的陪伴下,不知怎样走回了家。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于爱军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如此一败涂地。他的力量与他的自信使他比其他落选者更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他承受的失败的打击也许更大一些,虽然那结果对所有落选者来说是一样的。他努力做出无所谓的表情,照样和人说说笑笑,但谁都看出他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样子。稍后李楠、老于头、于敬贤、于敬平、于文、于世范、于志勇,甚至于德涛及其兄长于德民也走进门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从今天上午说到十几二十天以前的事,后来见于爱军不甚热心,说话声渐渐小下来。面对这样的结果,大家始料未及,却又无可奈何。大友唉声叹气,咒骂本村村民失了良心。他对大家说:“不算你们,就是答应我的人选军哥,军哥也不至于连候选人都选不上。呵,这些小人,自己说话不算,让军哥还以为我们没有替他出力。”
“‘人心隔肚皮’,”于敬贤叹息说,“人家嘴上答应,可就是不选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什么‘人心隔肚皮’?这就是心怀鬼胎!就是……”大友嚷道。
“人心所向……”于文说了半句,忽然觉得感慨发得不对,急忙打住话头。
“总是我不得人心。”在于文的半句话的提醒下,坐在炕边,一身稀松如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于爱军脑子短暂清醒,“怨不得朋友们不尽力,也怨不得老少爷们们口是心非。其实,我哪里有半点威信,还敢去竞选村长。是我不自量力。”
大家见于爱军如此灰心丧气,一时也无话可说,连一向临危不乱,以沉稳著称的于福举也想不起该怎样安慰于爱军。他颇有些无奈地坐到后边一张凳子上抽起烟卷来。
院子里的街门打开,坐在炕沿的大友一扭头看见于江急匆匆走进门来。
于江是于海的大哥。
“咦,于江来干什么?”大友一愣。“他妈的……”
“哎呀……”大家听大友说话,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江已经走进里屋。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边挥手往脸上擦汗,一边急着说话,不过他没有想到屋子里这么多人,似乎有过一阵犹豫,但马上变得高兴。“爱军,你让我好找。有人说你在会场没走,有人说你和大友早走了。我……”
“于江叔,什么事?”于爱军坐姿不变,抬头冷冷地说。
“你……”于爱军脸上毫不热心的灰白表情让于江内心一个嘀咕,“你,你于海叔说……”他看一下其他人。
于福举知道事情蹊跷,从凳子上起来预备要走。于爱军挥手止住他。
“于江叔,你就说吧,这都是自己人,为于海叔也都用心不少。”
“我知道,我知道……”虽是兄弟,于江脸上没有于海的那份矜持。他陪笑说,“你于海叔说让你赶快组织一下,趁中午头这点子功夫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千万,”于江顿一下,眼睛四顾,脸上神色谨慎,说话声音随之降下来,“千万不能让于嘉平干上村长。”
“于海叔害怕什么,候选人里他得票最多……”于文插话说,可是被于江的一个专注的眼神把下半句话生生截回肚子里去了。
“是呀,我们不能让于嘉平再一身兼两职——他干上村长还会有我们的好?”大友带头嚷。
“对哩,几票之差……你于海叔说这次选举会出意外,谁能想到王奎发会进入候选人行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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