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接过钱,看她要走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晚上要查房,要是发现房里多住了人,要补两百的。”
倪简看了看她,应了一声,转身往楼梯走。
房间很小,勉强放进一张床、一个柜子,收拾得也不太干净。
四月的广州还是回南天,空气潮湿,屋子里有一股明显的霉味。
倪简抖了抖被子上的灰,摸了一下,感觉被套和枕头都有些发潮。
这样的环境对骨折的人很不好。
倪简在床上坐下来,看了看右手腕。
只住一天,应该没什么要紧。
卫生间更简陋,狭窄逼仄,洗脸台脏得能写字,莲蓬头也让人看不下去。
倪简勉强上了个厕所,洗了手,就再也不想进去了。
她从包里拿出围巾,铺在枕头上,钻进被子躺了一会。
六点半,倪简下楼,问旅馆提不提供晚饭。
“晚饭啊……”老板娘手一指:“隔壁我们家小店有泡面卖。”
“……”
倪简只好过去买了一桶牛肉面,找老板娘借了开水,坐在楼下小桌子上吃。
老板娘还在看电视,隔壁小卖部的老板跑过来催促她去做饭。
他们说的是广州话,倪简看得不太懂,勉强辨认出“饭”这个字。
老板娘似乎不乐意做饭,很凶地吼了两句,老板就蔫了,指指隔壁的小卖部,然后自己进了后堂的小厨房。
感觉到倪简的视线,老板娘得意地冲她抬抬下巴,用普通话对她说:“小姑娘,看见没,男人就得管成这样,让他乖乖听你的,别上赶着给他们做饭,得让他们给你做!”
倪简笑了笑,没说话。
她想起陆繁,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好担心的。
等他们到了老板和老板娘这个年纪,陆繁一定还会愿意给她做饭的。
倪简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这时,老板娘终于从躺椅上爬起来,说:“你在这慢慢吃,顺道帮我看个门,我去隔壁看会儿,那些小伙子下了场子要来买东西的。”
倪简一愣,问:“他们可以出来?”
“可以啊,就一刻钟,都是些年轻人嘛,平时管得严,白天训练,晚上还要上课,就这一会能出来买包烟抽两根,我一天也就赚这点香烟钱。”
倪简又问:“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老板娘瞅瞅墙上挂钟,说:“就几分钟了,到七点就该训练完了。”
老板娘去了隔壁。
倪简一桶面没吃完,剩了一小半。
她没给老板娘看门,收拾好垃圾就上了楼。
她的房间里有一扇小窗,木制的,很久没打扫,积了厚厚一层灰,蜘蛛在上面结了网。
倪简拉出生了锈的插销,把窗户推开了。
营区那边灯光明亮,很多人从大门出来,往小卖部走。
小卖部门口挂了两盏简陋的白炽灯,虽然功率挺大,但灯光始终是昏黄的。
倪简站在窗口,眼睛望着楼下。
穿着训练服的男人三三两两地过来了,他们进了小卖部,过了一会出来了,也没走,就站在小卖部外面的空地上抽烟,火点闪烁,像星星。
倪简一个一个看过来,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往远处看。
他会不会来?
她知道,他也抽烟,但不多。
倪简摸出手机看了看,七点零五分。
只有十分钟了。
再抬头时,倪简看到了灯下走来一个人。
她的目光立刻顿住了。
那个人走进了小卖部。
倪简贴着窗户,头探出去。
过了不到两分钟,那人出来了,在灯下点着了一根烟。
他穿着军绿色的训练服,和别人一样。他站在那抽烟,也和别人一样。
他背对着这边。
倪简甚至没看清他的脸,但她确定他就是陆繁。
她知道,他就是。
在那群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中,他的年纪有点大了。
但他身上有他们没有的东西。
他走路的姿势,他站立的模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也许别人发现不了,但倪简知道。
十分钟过得飞快。
很快,营区的铃声响了。
男人们掐灭了烟,一个一个往营区走。
倪简死死盯着人群中的那个身影,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忽然,小卖部门口的灯灭了。
所有的身影全都看不清了。
倪简张着嘴。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喊他呀,你喊了,他就会停下来。
又有另一个声音说,不要喊,他不能停下来,即便是你,也不该让他停下来。
喉咙里的两个字转了无数遭,始终没喊出来。
倪简捏着窗棱,风裹着她的长发。
很久之后,她缩回身子,一只手慢慢关好窗户,然后抹抹眼睛,从窗边走开了。
晚上十点半,陆繁的短信来了。
和以前一样,还是先问她的手。
倪简捏着手机,有点儿失神。
他们现在的距离大概是五十米?还是一百米?
他现在在哪?宿舍、走廊还是训练场?
半刻后,倪简回过神,告诉陆繁她的手恢复得很好,已经拆了夹板。
陆繁回了个笑脸,是这样的——
:)
他很少发表情,更不会用那种夸张有趣的颜文字,这种过时的笑脸已经很难得了。
这个时候,倪简发自内心地感激陆繁这些老旧的跟不上潮流的习惯。
他的世界比别人清净。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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