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双眼睛里,再没了以往的神采,像被谁蒙上了一层白纱,迷离又朦胧。
米深在老宅住的这几天,大概知道了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时不时的泛迷糊,胃口越来越差,东西越吃越少、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醒了就爱泛迷糊。
她年纪尚小,却也知生死大事,眼下看着老人家这般,心中情绪复杂,酸楚、不舍、恐惧……尽数涌上心头,杂糅成一团,一片混乱。
“太爷爷。”米深唤着,在床边坐下来,握住了老人家枯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眼泪毫无防备的掉下来。
“深深啊……”厉老声音沧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艰难却又倔强,“我们深深,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只一句,就像一把刀狠狠扎进米深心坎,眼泪越发汹涌而出,她抬手去抹,却是越抹越多,越来越汹涌,越发止不住。
“太爷爷,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我还会煲汤,等您身体好了,我天天给您煲汤做饭。”
厉老点点头,笑容欣慰,枯瘦的手无力的握了握米深的手,眼中除了朦胧,还溢满一种宠溺。
那是米深从小到大都能在他眼中看见的情绪,从他第一次见到七岁的自己,那种情绪就已然存在。他将她带进厉家,这么多年,时时刻刻护着她成长。
“太爷爷,您不会有事的,您就是生病了,等病好了又会像从前那样。我可以天天陪您下棋,还能给您蒋小虎……”米深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恨不得能将生命的力量,均分给垂危的老人。
可厉老却只是笑了一下,“傻孩子,人固有一死……”
“不,”米深摇头,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出来,“太爷爷不会有事的,太爷爷能长命百岁,一定能的。”
“长命百岁,那不是成了老妖精了?”老人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安抚情绪激动的女孩,又将视线调转向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封昶。”
“爷爷。”厉封昶上前一步,和他伸过来的手紧紧相握。
老人一手握着米深的手,一手握着厉封昶的手,将两只手相互交叠放在一切,声音略带了一丝颤抖:“封昶,我把深深……交给你了……”
那样的郑重,那样的小心翼翼,那双苍老的手裹着他们的手,像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根,似乎下一秒就会瓦解,再也挡不住风雨的侵蚀。所以,他要让他们抱团,让两个他最牵挂不下的人相互依靠相互信任的携手走下去。
老人家对米深的喜欢,溢于言表,更发自内心。
厉封昶点头,嗓子发紧:“爷爷,你会没事。”
虽是这么说,可那眼中的不确定却也是明显不过的。
老人眸光微闪:“封昶,你爸他……”
他第二件放心不下的,就是厉胜。
终其一辈子,再厉害他也只是个平凡的人,虽然在事业上很成功,可在家庭方面,始终是他人生中的一大缺憾。
早年丧妻,后一直未娶,终日缅怀亡妻,两儿两女却也只剩下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厉明珠没什么好担心,已经成家,定居在国外。只是厉胜……始终是横亘在他心头的那一根刺。
厉封昶的神情暗了暗,“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大概半个小时后落地。”
老人点点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色已经很疲惫,缓缓的又合上了眼睛。
为了不打搅老人家的休息,米深和厉封昶一起,出了房门。
“四叔。”厉锦珊起身走过来,面色焦灼的看了一眼刚合上的房门,“太爷爷怎么样?”
厉封昶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但神情已经差不多说明了一切。
厉封昶握住米深的手,带着她下楼,她的精神都还是恍恍惚惚的,眼泪一碰就掉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似的。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厉封昶松开她的手,双手改握住她的双肩,“饿么?晚上到现在也没吃东西,想吃什么,我去做。”
米深垂着脑袋,眼泪跟豆子似的,一个劲的往下砸。
她抬手拭去,便又很快涌出来。
她摇摇头,声音哽咽:“不吃……”
厉封昶心疼,从口袋拿出折叠整齐的手帕,给她擦去泪痕,“深儿乖,你现在有孕在身,怎么也不能饿着肚子。”
米深抿抿唇,一把扑入他怀里,眼泪尽数洒在他的衣襟上。
她忍着没哭出声,但情绪到了一个点,又实在忍不住,如果不哭出来,一定会一直哭一直哭。所以,她埋首在他胸口,咬着牙,肆意挥洒眼泪。
厉封昶抬起左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发,无声的安抚。
厉胜进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厉封昶正牵着米深从厨房出来,跟他迎面撞了个正着。
这是米深到厉家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四叔的父亲,虽已过中年,但五官依然端正,身姿挺拔,眉宇间跟四叔有几分相似,只是被岁月风霜磨平了气质,加上穿着朴素,看上去很普普通通的。
厉胜只来得及跟厉封昶匆匆对视一眼,孟朗就从楼上下来,语调焦灼:“老爷子醒了。”
厉胜神情一怔,收回视线,抬脚匆匆上楼。
米深和厉封昶紧跟其后。
厉胜进了门,其余人留在门口。
厉锦珊眼圈也红红的,她站在角落里,时不时的往米深站着的方向扫一眼,当看见厉封昶将她护在身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头的无名火又慢慢的窜起来。
她才是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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