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透明鸟一样,飞走了。
只剩下屋里那个背对着门蹲在角落的小男孩。
不远处,张存夜静静伫立在明媚阳光下,眼角眉梢被悲伤蔓延而过。
他在阳光里,可那间屋子周围的光线暗淡下去,如同黄昏。
他看见了他被关进去,门外的锁落下,护工的脚步声远去。
窗口的通风口太小了,他趴在那里喊了几句,意识到那是一种徒劳的举动。
他听说这间屋子里放置过一只死掉的大熊,弥漫着一种难闻的气味。
他找了个角落,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沉默地与黑暗对抗。
夜慢慢来临,一开始他只是听到一两声尖锐的“吱吱”声,可是渐渐的,那声音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是蝙蝠。
他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死过一只熊,导致大量蝙蝠曾在这里聚集过,久而久之,就成了它们的栖息地。天黑下来后,它们就开始活动了。
一只又一只的蝙蝠从窗户上的通风口涌出去,他警觉地凝视着它们。
可是太多了,它们开始乱飞,充斥着这间小屋子,多到让他头皮发麻。
他觉得恶心,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角落,捂住双耳。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他捂着耳朵耐心等待蝙蝠出去时,毫无防备的,一阵尖锐的痛感从后背肋骨下传遍全身。
这种痛让他整颗心脏都紧揪起来,几乎是被刺伤的同时,他扭头去看身后。
黑暗中,依稀可辨,熟悉的身形轮廓。
是跟他同房的男孩u。
极致绷紧的神经让他手足无措,转过身往角落里缩。
u也很怕,在慌乱中朝他扑上来。
他比u小,他什么致伤武器都没有,只有嵌在他后背的那片刀片,u带来的刀片。
摸出刀片时,他在黑暗中划伤了u,很多很多血喷出来。
他以为他杀了u,他怕得要命。
…………
u原本一直跟他很要好的。
u听说他即将要被富商家族领养了。
u和他一起躺进了医务室。
u被他划伤了脖子,半个月之后才从医务室出来;他的伤口比u好得快,但他陷入了自闭。
u出来那一天,是的那一天。
他离开了挪威的那间福利院,他的自闭症持续了几个月,只跟自己玩。
那晚的那段记忆,就像蒙上了蜘蛛丝的废弃小屋,一直藏在他脑海深处,一直不曾被看清。
2
阳光依旧,张存夜双手插兜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那间小屋,褪去了夜色,褪去了灰尘。
角落里的小孩也不见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久久地站在这里。
☆、第五十九章
记忆是从哪个角开始被撕开的?
纵他记性好得过分,回溯到最初,也只看得见那个跟一群孤儿一起站在教堂做祈祷的自己。
以至于他总觉得,生命的姿态从一开始就是双手合十。
可是他不虔诚,也不合群,寡落得像被万物抛弃的个体。
还有,他无法控制住那种感觉:周围人都愚蠢得匪夷所思。
这种感受随着时日的增加,渐渐变成了一种确切的看法。
很多时候,他根本无法跟其他小孩正常交流。因为他们总是谈论一些蠢事,问一些幼稚问题,关心一些无聊的八卦。他们的大脑仿佛不是用来思考的,而是用来摆设的。
他更加弄不懂的是,为什么孤儿院里的孤儿都那么渴望被某个家庭收养,难道离开了孤儿院,他们就不是孤儿了吗?
种种异于常人的举止表现使得他总被恶意捉弄,要么是被顺手一推,要么被换着花样陷害……
孤儿院里经常发生这些俗套的事。
而有些人的高傲是与生俱来的,怎么磨都磨不掉。
他就是没法合群,他只能从别处获得乐趣。比如躲在图书馆里。
事情是从哪个点开始变本加厉的?
从e和n打算领养他开始。
嫉妒是常有的,愤愤不平也是正常的。
在孤儿院生活的小孩,普遍具有某种勾心斗角的能力。因为他们谁都想离开这里,想拥有一个所谓的家庭。所以要千方百计脱颖而出,让那些进来这里观望的大人们注意到他们。
可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个挑选商品的过程——原谅他怀揣着这种看法,因为其他小孩的表现时时刻刻给他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可悲的、谄媚的、表演型的人格,被过早赋予到了孤儿们身上。
偏偏e挑了最寡落的他。
在等待办理手续那段时间,他几乎尝遍了所有孩童能想到的恶点子。
那都没关系。
彼时,能读懂大多数书籍的他,对人性和世界运行的规则已有一定的了解,鲜少会因此而陷入绝望或者任何心理疾病。
直到那一晚,又一次被设计之后,愚蠢的护工依然相信了他们的小把戏,把他关进恶心的那间小屋子。
然后是u,u的那块刀片,让他对整个世界望而止步。
刺痛的后背,血色的黑暗。
u为什么要悄悄潜进来伤害他?
是否把他变成残疾之后,u就能如愿以偿顶替他被领养?
可他们同房了一年多。友好背后毫无预兆的恶毒,让他脊背发凉。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他还能对世界抱有什么希望?
他跌入完全的自我封闭和他人营造的深渊。
2
秋风萧瑟,光影褪去。
废弃小屋的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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