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令人称奇的地方,因为那艘船要远比少女阿梅丽号窄得多,而现在,它只能等待后一艘船的救援了。
“好样的!”水手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几乎要把他们的船长当神来崇拜了。
可这时候,船长只是凝视着那艘沉没的船,目光中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就好像他早已知晓一切。
最先也是唯一一个察觉到这点的是梅色苔丝。她忽然意识到船长在这件事上的冷静果决并非出于他的勇气——虽然他不乏勇气——而是出于他的智慧。
他笃定少女阿梅丽号在他的指挥下能安全地穿过礁石群,而现在,不过是把他脑海中计算出的结果又演习了一遍。
这也让梅色苔丝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钦佩。他应该去驾驭更大的船,她想,而不是做一个走私船的船主。
接下来的事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她发现船长能使用地中海沿岸的各种语言和其他船只交流。他用意大利语和供货商交涉,用普罗旺斯语和走私贩子打交道,甚至还会用阿拉伯语和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打听情况。
然而在她看他的同时,他也在默默关注着她。
一次船长在和一个马拉加人谈生意的时候,转身对梅色苔丝说道,“梅尔,请到我的舱房里,帮我取两百个毕阿士特(埃及、西班牙等国的货币名)。”
直到把钱袋递到船长手中,梅色苔丝才忽然意识到他刚才说的是西班牙语,他在试探她。
然而船长只是朝她点点头,然后继续向那个马拉加人收购葡萄酒,并且过后也没有找她谈过话。
这反而激起了梅色苔丝好奇。
她向雅各布打听船长的过往,这个科西嘉水手一向诚实爽朗。
“一年前,我们在到普罗旺斯省销一批货的时候,恰巧在狄布伦岛附近救下了辛巴达。他的船在一场风暴中沉没了,他的雇主和同伴也都死了,于是他留在了我们的船上”,雅各布略一沉吟,“但和你说的一样,他并不想长期留在少女阿梅丽号上,曾说过三个月后就要离开。我们的老船长很器重他,他一直遗憾自己没有一个美丽的女儿,这样就能永远留住他了。”
梅色苔丝皱皱眉头,因为在雅各布提到狄布伦岛的时候,她忽然想到那是马赛附近的岛。可惜雅各布的话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可在一场混战中,老船为了救小杰克,被海警打成了重伤,大家都没想到他在最后的时刻选择把少女阿梅丽号和弟兄们都托付给辛巴达,因为辛巴达来船上的时间是最短的。那时候其他水手都有些抱怨,特别是那些资历最长的水手,但很快他们就都不说话了。”
“因为他向他们证明了自己。”梅色苔丝补充道。
“是的”,雅各布不由得微笑起来,“要我说,船长终究用他唯一的女儿少女阿梅丽留住了他。”
“船长一直这样冷若冰霜吗?”梅色苔丝好奇地问。
“不”,雅各布马上摇摇头,“船长其实是很好的人,他教我识别海岸线的位置,向我解释罗盘的变化,还教我通过星辰来判断我们的方位。那时候我问他,你把这一切教给象我这样一个可怜的水手有什么用呢?你猜他怎么说?”
梅色苔丝用目光表示问询。
“他对我说,谁知道呢?你也许有一天会成为船长的,你的同乡拿破仑还做了皇帝呢”,雅各布带着骄傲说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梅色苔丝试探着问道。
“是的”,雅各布说,“注意到船长手上的指环了吗?”
梅色苔丝点点头,她曾以为那枚磨得发亮的指环是银质的,但看光泽似乎又不太像,她从没想到船长会直接戴着一枚铁指环,她那枚至少镀上了一层金。
“那是船长在希腊的爱人送给他的”,雅各布叹了一口气,“我相信他们一定很相爱,所以船长才一直戴着它。可有一次,我们在马赛港装货的时候遇到了税警,不得不弃货逃跑。那天夜里,大家都睡了,我半夜因为口渴醒来,却看到他独自立在甲板上。我以为他是在为丢货的事情自责,便想去安慰他,这在走私船上是常有的事,可他却忽然告诉我,他得到了消息,他的爱人已经希腊的战火中丧生了...”
梅色苔丝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她一直相信船长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可是她没想到他背后有这样悲伤的故事。
真爱如铁一样坚不可摧,然而生命却是脆弱的。那枚铁指环代表了船长的等待,然而他等到的确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结果。
这让梅色苔丝联想到了自己,她下意识地轻轻触碰胸前坚硬的突起,那枚指环正是埃德蒙送给她的,它代表了一个承诺。
成为暗之星那些年,是它一直提醒着她不要迷失自己,可当她真的脱离了那个罪恶的组织,回到马赛时...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梅色苔丝不由得叹道。
“是的,在那之后,我就从未看到他笑过,他的心肠好像也变得和他的铁指环一样硬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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