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爷很忙,手中拿着戏本,身子半躺在太师椅上,只着轻薄白色中裤的长腿翘在梳妆台上。何三爷被脸上的脂粉味给呛的喷嚏连连。婢女给他戴好瑞凤穿花花样的头冠,别上一大朵红牡丹,乌溜溜的假髻遮住额头。何三爷照镜一看。
何三爷拈起右指,还没哼上一段,脸色说变就变:“蠢奴才,脸若银盘那是演官家娘子,而女伎自然要尖下巴狐媚相……”婢女惊恐的往地下一跪。
小厮何陆狗腿道:“三爷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那是富贵难掩,依奴才见呀,爷只消转转眼珠,绝对是万种风情的佳人!奴才给爷来补补妆,”何陆用指头沾了沾白色脂粉,一边给婢女做示范,“瞧见没有,抹这一块,把圆月抹成上弦月,这不就是鹅蛋脸了么,再用粉色匀匀,最后用腮红一点。你只顾一版白色到腮帮,能不成银盘脸么?”
何三爷脸上是风云霁月的妩媚,咿咿呀呀的唱开了。何陆这才说道:“三爷演王金榜,谁来演完颜寿马呢?完颜寿马是官宦子弟,此人特立独行行事不羁,这等惊世骇俗的人物依我看只有三爷能演。”
“角我都定好了,就萧九娘来,九娘身量肖似男儿,还有一副好喉咙,这戏词也练了些时日……至于同知完颜永康和戏班班主他们,你不是让那几个歪瓜裂枣在练么?”
何陆咕哝一句:“一群良莠不齐的女姑子罢了,爷供她们吃供她们喝,她们反倒成菩萨了!”
“你懂什么?不布好全局,怎么瓮中捉‘筠娘’呢!”何三爷媚眼一横。
说到宋筠娘,何陆赶紧汇报道:“这几日宋筠娘连着去了东边清山、北边夷山、南边冶山……宋筠娘还不晓得这方圆百里的瓷山都给三爷包了呢。我按爷的吩咐,一概称朝廷有令,取土至少一次六百石,价三千六百两,先交钱后取土。”
“然后呢?”
“三爷说宋家破产了,奴才倒瞧着不像。宋筠娘挨山跑,把瓷土是掂了又掂,直接说明来意要两千石。这不是夸海口是什么?他宋家一年就烧两千石。不过宋筠娘又说了,往前朝廷纳税也没要价这么高的,这价格高也罢,她宋家要烧的是好瓷,总要瓷土先合她的意才成。”
何三爷兴起:“这些山头她转了几次了?”
“足足三趟了。从开矿到选土,她是翻来覆去的看,也不说中意哪个山头的,也不说要找说话人谈。谁也拿不准她的意图,哎呦,她眼下就到这片地了。我可是把女姑子们都锁好了,三爷要不要先等等,还是……”何陆见何三爷不当一回事的笑,赶紧推波助澜道,“爷不是早急着办了她么?”
何三爷拿梆子敲了他脑袋:“这可是你急着看戏的,我今个就唱一出给你瞧。你且学着点。有言道伎子走天下,走到哪唱到哪,便是赢到哪。”
宋林吁的一声停了马车,秀棠推开半扇车厢。何三爷在一个坑前伫立,红色戏袍在阳光下刺目,右手五指拈出兰花指,不男不女的唱着。何三爷身后是光秃的矮山,风刮起,碎石滚动。
何三爷看着荆钗布裙戴着盖头的筠娘子缓缓从车厢下来,脚上的绣花鞋头磨出了丝线。
筠娘子远远道:“不知这位爷该如何称呼?爷是专程在等我?看来爷对这两千石的生意还是重视的,如此一来的话,我们倒好谈了。”
“我家爷是何三爷。”
何三爷捏细了嗓子唱道:“筠娘怎知我身份?爷头上没个官字。”
“有时候卖官货的未必是官,商人趋利,想做垄断生意的自然是商人,能做的了的大多不是普通商人。三爷好本事,就算是天高皇帝远,能将周边瓷土矿尽收手中,想必三爷下了不少功夫罢?我宋家在这里采瓷土足有十几年了,非筠娘妄自尊大,这方圆百里的瓷窑哪个不是小打小闹?三爷想必没做过瓷土生意,做劣瓷的大多赚个手工钱而已,三爷漫天要价,那些小瓷窑里是宁可熄火。若是都没人来买瓷土,三爷这四座瓷山……说到底还是便宜了这些瓷监,拿了好处还省的劳心劳力。”
何三爷冷笑:“说来我也正发愁呢,那你宋家是不是准备可怜可怜我这个妄自尊大没米下锅的糊涂商人?”
“筠娘前来,便是正有此意。”筠娘子不退反进。
何三爷一噎。
“哦?那我倒要看看我满山的瓷土矿,宋筠娘如何个赞助法?宋筠娘要个两千石,也只是九牛一毛。”
两人各由下人簇拥着,踩着石板搭的阶梯下了其中一个矿坑。筠娘子随手蹲下捡了两个瓷土块,拿在手中摩擦,灰白的瓷土簌簌往下落。筠娘子用食指和拇指搓着瓷粉。
矿坑是用火药爆出来的,火药仅供朝廷专用。筠娘子这几日也探查的清楚,这四个山头都没增加人工,也没有挖矿的迹象。
朝廷把瓷土矿卖给了何三爷,何三爷手上不仅有火药配方还能名正言顺的爆矿,何三爷是何方神圣能?
有一个矿坑很深,不过下面的阶梯铺的很齐整,打扫的也很干净。筠娘子皱了下眉,拾阶而下。筠娘子走了几步见何三爷没跟上来,转头看过去,只见何陆正拽着何三爷的袖子打脸色。何三爷几乎是脱口解释道:“这个坑我经常来,我这人向来爱干净。这个阶梯陡,筠娘且当心。”
越往下越黑,隐隐有脂粉香窜入鼻中。
筠娘子一路下到底,试探性在黑暗中向前踏步,猛不丁的额头被撞了下。
何三爷解释道:“是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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