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在船尾撑船,表情似懊恼似心虚,看起来十分古怪。
玉面郎君撑了半天船,却见那两人坐在船头优哉游哉的样子,不平道:“我说老张,我替你摇桨是要让你好好休息的,你受了伤还跑到船头吹风,还喝酒!你既然这么想死,来来来,继续撑你的船!”
古远泽正在听老翁讲述江湖事,正听到精彩处,就被玉少陵打断,他听闻此言忙叫道:“玉大哥!换你来撑船可是你自己说的,做人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英俊的浪子哼笑道:“你不过是想要听他讲故事罢了,这些传说,经了无数人的口,早不知道真相是何种模样了,你倒好,听得起劲!”
老翁微微一笑:“别的不敢说,老头子对叶姑娘的事情,却绝不是道听途说的!”
古远泽想到之前那一幕,表情顿时复杂起来,他苦笑着对眼前老人道:“前辈,我……我虽也敬仰叶大侠,但我扪心自问,若要我为她做到那一步,却是万万不可能的,您……为何,为何宁愿死也不肯违背一分呢?”
老翁仰天大笑,叹道:“你不过是因为没有见过她、没有真正了解她罢了,”他回想着昔日少女意态飞扬的面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你若是见过她,你若是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一定,一定也会为她的魅力所折服的……”
船尾的玉少陵垂眸一笑,也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少女剑客的时候来——
*
成安七年。
海外,蓬莱岛,天机府。
海上的一年四季总是温暖如春,叶晗缠绵病榻十载,也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这位曾轰动武林的前任无影剑纵然一生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是人人口中的大侠——但大侠也是人,是人,就逃不过一个“死”字。
叶暇跪在母亲的床前,看着母亲枯败的脸色和斑白的两鬓,这位也曾以美貌惊动世人,以武功震撼武林的侠客,也有容颜老去、生命消逝的一天。她强忍着眼泪将耳朵凑到母亲嘴边,听她说最后的教导。
“暇儿,无影剑我早已交给了你,你好好待它……不要让它在你手中生锈……”
“我为你定下的婚约,你要去完成,若他是良人,你不可违背。”
“叶晗一生光明磊落,行事无愧于心,然……此生仍有遗憾……”
虽是说着遗憾,但女人消瘦的容颜上却是难得的满足,她似乎看见半空中浮现出丈夫年轻的容颜,含着笑伸出手去——
“夫君,抱歉,让你久等了……”
“……”
叶暇无力地看着母亲阖上眼睛,手无力地落到叶瑕的掌心里,渐渐失去温度。她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掉在了女人的脸颊上。
“啊——”
一声哀鸣响彻天际,远处,天空翱翔的海鸟似有所感,纷纷昂首鸣叫,似在送别故去的亲人。
而天机府中,素来坚韧温和的少女,第一次哭得像个狼狈的孩子。
门外站着的一大一小,沉默地提起药箱,转身。
君晚照看着女儿垂着脑袋的失落样子,平静道:“人有生老病死,这是无法更改的。我们已经让她多活了十年,你用不着失落,她能撑这么久,全是为了无暇,而今无暇已经长成,再多活一天,对她来说,不是幸福,而是痛苦。”
君未期低声道:“叶姨虽然不必再痛苦,可是她的女儿却要更痛苦了。”
叶晗的死不曾惊动大成的江湖,因为任何一个人若是离开江湖十年,都会被渐渐遗忘的,江湖这片地方,总是有新的剑客,新的大侠,新的浪子,新的美人。
总有人在今天死去,人们却没有时间为他感到难过,因为明日,死的说不准就是自己了。
生生死死,恩恩怨怨,与他们看来,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
江湖上关于叶暇的传说从她十七岁那年开始。
“少年持将无影剑,一剑横绝昆仑巅。”
叶暇赶了半个月的路,到昆仑剑派来的时候,昆仑正是冬天,漫漫群山上暮雪皑皑,寒冽的北风刮得人喘不过气来。堆积着的云雾一般的白雪阻了行人去路,山脚下没有多少人家,一路行来,都是枯败的枝叶,唯有寒鸦偶然飞掠而过,留下一点凄鸣。
山是静的,雪是冷的,风是透骨的,树叶是无枝可依的,人是遍寻不见的。
叶暇来此是为了履行婚约。
昆仑剑派的长老江霆曾与母亲叶晗是十几年的至交好友,在叶晗带着她出海养病以前,二人还时常有书信往来,听说他还曾是自家母亲的仰慕者。
不过叶家的女人好像总有那么点怪癖,叶暇的祖母身为大家闺秀,却看上了一个卖货郎,并想尽办法嫁给他生下了叶晗,而叶晗之所以能进了江湖,却是因为她绝佳的习武根骨让第一任无影剑见猎心喜,硬是将她收为了弟子。
他的得意弟子叶晗年少成名,在江湖上纵横潇洒了十几年,当所有人都认为她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的时候,却在二十七岁那年,跌破众人眼镜地嫁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私塾先生。
她们的择偶观,在众人看来是相当奇特的。
因此,叶暇带着母亲的书信上门,知道她给自己定下婚约的对象是个可称得上门当户对、志趣相投、风度翩翩的少年侠客时,险些以为自己弄错了。
这位江霆江长老的长子江黯生,叶暇在来昆仑剑派的途中已经打听过许多回了——无一不是赞扬他武功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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