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相公好古甚切,且以为周礼必可行于后世,近日黄鲁直(黄庭坚)、张文潜(张耒)在宫中谈论射礼,吕相公知道了,打算问一问你周礼的一些细节,那两个倭人跑哪去了,你带他们同去。”
周礼,赵兴想起张用的话,苦笑一下:“现在还有人关心周礼吗?现在可是大宋啊,周礼忽视倭人,高丽人、越人守的礼节吗?他难道不怕别人骂他哈日哈韩?”
“哈日哈韩?什么话?”李廌好学,问的很急。
“哈,这是一种胡人语言,你不需要知道,是我说漏嘴了。啊啊,吕相公喜好周礼,喜欢到什么程度?”赵兴最后一句话纯粹是没话找话。但在座的这些人都没有因此鄙视他,马梦得赶紧将手中的一本书塞到赵兴手里,看情形,他们刚才还在谈论这事。
书上写着四个字:蓝田乡约。
乡约是一种乡里公约的意思,内容是在日常生活礼仪规范,乡人互助条列,互相劝善戒恶规诫,目的是为了使风俗淳厚。
赵兴不知道,他手里拿着这本蓝田乡约被喻为中国第一乡约。它是由吕大防的哥哥吕大钧编撰的。在宋代以前,周礼的一些亲民仪式只深入到县级单位,而且是由官府组织的。到了宋代,这些亲民措施短暂地深入到乡间,就是由吕氏兄弟倡导的。
为了让乡规民约易于实行,并能够持久,吕氏兄弟建立了相应的组织。推举约正主持其事,大家轮流担任值月。定期聚会,记录并赏罚善行恶行。这是民间发起的自治,由乡民自愿参。来者亦不拒,去者不追。
这本书记录了乡民间的一些习惯,按现在的说法就是“自然法”或“习惯法”,其中最初的部分也就是宋代的“宗法”。
这才是宗法,真正的宗法!以前我看到的那些宗法都是垃圾,妇女没有财产权,宗族内小辈们没有私权的东东,竟然被说成是宗法?!哪玩意怎么看怎么像胡人的原始部落酋长制,编这种瞎话的人一定没有看过《蓝田乡约》——当然,他也许看过蓝田乡约,但奉钦命,特地出来蒙人的。
拿部落酋长制来蒙骗世人,然后要求汉人用汉语承认这东西是汉人的,并批判它多么丑恶——人世间颠倒黑白的事情莫过于此。
崖山之后无中华啊!
赵兴掂着这本蓝田乡约只想哭。
崖山之后无中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故意告诉你一种别样的中华、告诉你崖山之前的中华跟他们编的一样。
我们失去了中华,连中华的本来面目都失去了!
苏轼兴致勃勃向赵兴介绍着蓝田乡约,这本乡约在刚诞生的时候,也给吕大钧惹了不少麻烦,朝臣们主要议论说有“结党”之嫌。因为自发的乡民聚会,未经过组织许可,是“群体性事件”……幸好吕大钧是生活在宋代,组织上到没有调集人民衙役镇压人民。
在后来,吕氏兄弟名气越来越大,世人已把吕氏兄弟及门人归为礼学,或称关学,或称关中理学。朝廷不好意思干涉,便采取不鼓励,不支持,不打击、不压制的策略。而随着官学弟子越来越多,他们分布四处做地方官,也身体力行着将蓝田乡约在各地推广,于是,这一周代礼节历经战乱,便继续在民间流传下来。
赵兴拿到的是全本蓝田乡约,乡约首章的乡民行为规范,记录的就是宗法。而后是民俗礼节……这些民俗礼节中,赵兴看到很多熟悉的东西,比如社戏、庙会、赛龙舟,春秋祭等等。
这些娱乐活动原先都是“乡礼”的一部分,是由官府组织,通过乡民联谊活动,促进敦亲睦友的民风。后来,因胡人来了,这些东西变的支离破碎,民间只剩下娱乐,它的出处反而没人知道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是”,赵兴茫然地嘟囔:“人都说崖山……,我现在知道出处了。原来,从那以后,我们的文化失去了本源,我们连民俗的处处都不清楚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
马梦得给赵兴出示的,是《蓝田乡约》的早期版本,那时吕氏兄弟只在自己的家乡蓝田推行这种乡约,所以被称为《蓝田乡约》。后来闲言碎语过多,在蓝田划地自守推行这种封建礼节,有封建割据及恢复封建的嫌疑,而宋代是皇帝为首的寡头奴隶制,所以吕氏兄弟悄悄地把它改名为《吕氏乡约》,给它披上了一层宗族的外衣。而宗法属于百姓家务事,朝廷便从此再不干涉。
也正是因为《吕氏乡约》的推行,中国开始有了宗法的说话。也就是说,中国是从这部《蓝田乡约》开始,正式踏向宗法社会的,所以它被称为中国第一宗法,第一乡约——虽然此前因为战乱,中国已开始以家族为单位聚集生活,但那时还没有明确的、体系化的宗族“习惯法”……
“我去,我很想见见这位吕相公,不止带那两个倭人去,还要带上高丽的、交趾的。子曰:礼失,求诸于野。我们现在已经失去的太多了,而我们正为这些国家都在自夸: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让他们谈一谈。”
“好”,秦观最喜热闹,他雀跃说:“前一次四国大战,虎头蛇尾,这一次一定让那三个国家见识一下我大宋的锦绣文章,见识一下大宋的物化天宝。”
陈公川听到这个消息沉思半晌,一拍怀里的陈宜娘,陈宜娘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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