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微微抬了头,并不说话,可能这会儿没有心思说话吧。
不识哥哥开了口道,“父亲,哥哥此次落榜是被贴了卷的。收卷的时候哥哥才发现自己犯了七甚之讳。这是细枝末节的过失,不是根基的问题。下一次哥哥多加注意就是了。”
父亲直起身子,“你也惯会为你哥哥找理由,上一次是涂改过多,这一次又是七甚之讳。下一次呢,是顺序颠倒吗?漱广落第几次了,为父可有打骂过他。漱广不是别人,是你的哥哥我的儿子,何必为他遮掩?屡考不过哪里就单是细枝末节上的失误。你把你哥哥叫来,我来问一问他到底是那一场出了错。”
父亲这一炮仗,打得不识哥哥与我丝毫再没有插嘴的余地,只得应了父亲,把漱广哥哥叫了来。
漱广哥哥和父亲着实需要一次谈话,或者更确切来说是谈心。不过今日,暂且不适合谈心,毕竟漱广哥哥心里的话极有可能会引发父亲雷霆大怒。
漱广哥哥过来了,面色没有波澜。
我和不识哥哥退出了外屋,看不见里屋的动静,只听得清楚里面的声音。
父亲开门见山,“漱广,考了这么多次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是读书方法不够好、基础不扎实、覆盖面不够准、发挥不稳,还是五经没有选中适合自己的?”
“孩儿也无曾说起……发挥不稳是没有,每一次考试的心态……”漱广哥哥迟疑道,“都是一样的。”
漱广哥哥的心态大概就是厌恶而又不得不置身其中,置思想于其中。只是漱广哥哥明白,不可说。
里屋安静了会儿,又有父亲的声音响起,“四书之中,大学出题率不高,就少花些心思在上面,论语和孟子已成必考,便多费精力在上面。五经之中,诗经多为考生所选,争议也颇多;选礼记和春秋的考生虽少,但先生们研究也相较少些。如此可从尚书和易经二者中选一门。这些都是为父的建议,你自己思量着作参考。”
“孩儿谢过父亲。四书方面的学习,孩儿听从父亲的建议。不过五经原本选了诗经,之后改了春秋,还是一样的结果。一门学习不佳,另一门也未必适合,再改也未必比以前就好。所以孩儿今年还是学习诗经或是春秋吧。”漱广哥哥道。
“嗯。你自己决定吧。另外,大明律在于强记,这个为父不必多说,你自己尽力就是。那么你的策论怎样?”父亲又道。
“只攻读了文献通考和大明会典。”漱广哥哥道。
“策论考验学生博古通今的能力,较之博古,通今更为重要;较之通今,有自己的思想和创新更为重要,切不可毫无见地,一味誊抄前人心得。”父亲道。
“父亲金玉良言,孩儿铭记在心。”漱广哥哥道。
父子经过一番讨论,各自露出了舒坦的表情,相互挽着一同吃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w^
第16章情不自禁
西城园的茉莉十之有九谢了,我与沅妹顽闹时被细枝挂乱了头发,回到房里让沅妹帮我梳头。
沅妹心灵手巧,没一会儿就梳好了娇俏的发髻。
沅妹笑道,“秦篆姐姐跟从前不一样了呢。”
我轻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我从镜子里看到沅妹张口欲言,又见不识哥哥掀帘闯入了镜子里,他笑道,“是不一样了呢。原本小时看还算个标致水灵的小美人儿,现在真是越长越残,存古算是亏大了。”
刚听到前面的话,我想当场顽皮地回了不识哥哥,可听到存古二字,心下有些怅然。
皇上既然有意要提拔夏公,想来夏公也在长乐待不长久了。只是不知道皇上又要把夏公安排到哪里任职。想必存古也定会跟着夏公而去吧。
我瞧着镜中的自己,一手抚上脸颊。
三年岁月的琢磨,我的样貌确与从前不同了,只略有从前的模子在。不知道存古现在是什么模样。再见时,可还认得彼此?
看着案角孤零零的一盆单瓣茉莉,我有感而发,“独宜案角置青盆,好放幽香入梦魂。淡敛新妆谁共语,一枝羞涩对黄昏。”
唉,罢了,罢了。怎么样都好吧。
我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将不识哥哥打量了个够,还嘴道,“我跟不识哥哥可是有七分像呢。”
不识哥哥笑了笑,“一会儿感伤一会儿调皮的。我来是想告诉妹妹,夏公和存古就要回华亭了呢。妹妹很快就不必一枝羞涩对黄昏了。”
我惊诧道,“怎么,皇上把夏公调到了松江府?”
“不是。”不识哥哥神色凝重起来,“夏公的母亲顾太孺人离世了。夏公解了长乐知县一职,回华亭为母亲守孝三年。”
说起来,前几年与王沄和存古在华亭游玩时,我与顾太孺人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她老人家走了,我想来心中难免有些许哀伤。只是终究不是至亲,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两年前雪峤圆信禅师到了秀水东塔寺,不识哥哥一直没有机会拜会。
这一日塞庵叔祖父、仲芳叔父和去非叔父过来叫不识哥哥一同去东塔寺拜会圆信禅师。
作为圆信禅师的忘年之交,不识哥哥自然欣喜若狂,跟着几位叔父们去了。
回来后不识哥哥每日清晨拿着雪峤禅师给他的几句禅语,思考琢磨,有时还念出声。
我出于好奇,抢了过来,只见一张黄页小纸上端端正正写着,示钱不识居士:不用澄心而念静,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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