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撑着桌面,略微前倾着身子,小声道,“师娘该不会以为先生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们,先……”
“子慎。”
方以默的动作有些大了,引得荀桢不轻不重地唤了他一声。
方以默和王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了回去,不敢再做些其他小动作了,正襟危坐着,乖得就像罗安泰。
荀桢的声音温醇,和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春雨一样润泽,王韫转眼便把方才的事抛之脑后,专心听荀桢讲课。
到了午时,小雨已经变成绵绵的雨丝,荀桢的声音也和雨声一同止住。
念茵带着两三个小丫鬟拎着红木食盒踏入了青房。她的步子依旧是袅袅婷婷的,手腕上的玉镯子玲珑剔透,静美得不像个小丫鬟。
念茵吩咐着小丫鬟们把食盒分别摆到众人的桌面上。她则亲自拎着一份食盒,恭敬地来到了荀桢的桌前,细声细气道,“先生。”
荀桢正瞧着手里的《左传》,闻言抬头看了念茵一眼,笑道,“放下吧。”
念茵温顺地放下食盒,招呼着脸色泛红的小丫鬟们走了。
王韫拿起筷子就瞅着念茵。
方以默在她身后笑道,“师娘,你一直瞧着念茵作甚?”
王韫放下筷子,笑吟吟道,“好看呀。”
这么好看的小丫鬟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罗安泰打开食盒道,“先生府上的下人自然是不同于常人教的,只是先生不知为何一直不过继一个孩子亲自教养。”
王韫想了想,也发现有些奇怪,他一生未娶,在重传宗接代的古代压力可想而知,怎么也不过继一个族中的孩子。
林飞花摇了摇头,插嘴道,“家父虽然和先生是好友,但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
方以默听到林飞花提到林惟懋,兴致勃勃道,“提起少艾居士,哪日我定要再去拜访一番。”
林飞花咬了咬牙,“下次你再来我便把你打出去。”
一想到方以默和自己不靠谱的爹爹结成了忘年交,林飞花就一阵胃疼。
方以默戳着食盒内的白米饭道,“我不去便是了。先生过继不过继孩子是先生,与其考虑这个,倒不如考虑过会儿该怎么面对先生吧。”
王韫踌躇地问道,“先……先生有那么凶吗?”
方以默听了“先生”的称呼,头也不抬,只当是王韫在青房学习中尊敬荀桢故意如此称呼的。
“有。”
头顶突然响起少年清朗坚定的声音。
卢恺之拎着食盒站在众人面前,道“师娘……”他犹豫道,“要做好准备。”
连卢恺之都这么说,王韫受到了惊吓。
不等她再问些什么,齐靖善左手拎着食盒,右手拽着张廷溪,也来到众人面前,笑道,“此番你们可要遭殃了。”他的语气饱含同情,脸上却带着笑意,指着空位道,“可否带我们一起?”
“带你们一起受罚?!”方以默眉毛一扬,一撂筷子道,“固所愿也!”
齐靖善笑吟吟道,“用膳罢了。”
方以默嗤笑一声摆摆手道,“那不带。”
午间插曲之后,王韫怕荀桢真的有方以默说得那么吓人,全程乖乖地一动不动,企图再加些印象分。
直到荀桢望了望屋外的天色,合上了书,道“今日就到此处吧。”
终于下课了!
坐了一天,王韫很想伸个懒腰,当着众人的面不太好,她只能小幅度地转了转身子。
方以默倒是伸了个懒腰,紧接着大手往桌面上一扫,把桌面上的书本往自己带着的小布袋里扫,急急忙忙要走。
不想荀桢拿着书走到他桌前,轻轻敲了敲,“子慎。”
方以默装书袋的手僵住了。
荀桢又按个点了王韫、罗安泰和卢恺之的名字,“你们同我去书房。”他转头对张廷溪和齐靖善道,“子卿和嘉仪,你们可以先离去了。”
张廷溪笑了,丢给方以默等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方以默的神情好像是吃了翔。
***
下了一天的雨,傍晚终于放晴,天际红光闪闪。
屋顶上滴着水,一滴接一滴,青石砖的缝隙间汪着水洼,白底黑靴踩上去,水珠四溅。
王韫等人无暇欣赏雨后傍晚的美景,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跟着荀桢一前一后踏入书房。
荀桢点上一盏铜牛灯,待灯光亮起时,才静静凝视了他们一会儿,叹息道,“你们有同窗之情,按理我该欢喜。”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
罗安泰和卢恺之垂着手聆听荀桢教导,尤其是罗安泰,俊脸飞红。
荀桢又道,“只是你们方才所作所为,我不得不罚你们。”
罗安泰道,“学生知晓,先生请罚我们吧。”
荀桢道,“既然如……”
罗安泰说得坚决,王韫听得内心一阵不安,他们被罚到底是被她连累的。要罚也该是罚她一人,责任也应她来担。
“先生。”王韫打断了罗安泰的话。
“嗯?”
王韫望着荀桢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荀桢听了王韫的话,双眸浮现着淡淡的赞许之色,笑道,“你不必同他们争,你们我都要罚。”
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你们同我来。”
荀桢缓缓走到红木书架旁,指着最底层塞得满满当当的书说,“你们今日带回去抄,明日交给我。”
方以默一见书名,脸色绿了,卢恺之罗安泰也不例外,脸色精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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